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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3 第十九天 倦怠
所有长途旅行都有倦怠的时候,风景有看腻的时候,人有厌烦的时候。 第十九天从八宿到然乌,这种由时间酝酿出的情绪开始冒泡。早上依旧是七八点出发,太阳刚刚露出一点暖意,温度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除了光一切都凉意十足。 常常看群里新人问:我五月走要不要带冲锋衣?我六月走要不要带抓绒?之类老生常谈的问题。对此,我只想说,在已经七月中旬的路上,有风情况下,一般我早上是冲锋加短袖,无风情况下则是抓绒加短袖。当然不排除有汉子一大早就短袖出行,不过理论上早上穿抓绒的还是多些。毕竟不管这么说,藏区的五六月,绝对不是帝都或者大河北这种丧心病狂频飚40度高温的城市可比。早上出行大概一个小时后,藏区温度会急速升高,加上你运动产生的热量,外套差不多需要脱掉了。尽量是在你出汗前脱外套,如果已经来不及,就原地歇一会消消汗再出发,要不然一身汗再被风一刮,板蓝根也救不了你。 八宿到然乌这段只有九十公里,上坡占了百分之八九十,虽然海拔上升一千多,但坡势较缓,行程算是比较轻松的,所以这段路上看到的骑友是最多的。从早上起来就莫名倦怠的我,和被一出发就遇见大坡被打击的坑妹,毫无例外地继续吊车尾。小白他们或许考虑到今天安全指数高,就完全没再管我们,自顾自去追寻3838的里程碑。 于是放任自由的我和坑妹,更加拖沓的无以复加,与他们的距离从三公里拉大到五公里,十公里,十五公里,最后干脆不管了。反正总共就九十公里,总不能晚上还赶不到地方吧,于是电联给他们讲不用等我们了,你们先去找住宿之类的。中午我和坑妹坐在路边补充能量,探讨着旅行的意义之类balabala的问题。每个路过我们的骑友可能都以为我们掉队了,总要说一句妹子别停太久,加油。 最后终于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力,继续行进。然后遇上了一个广州来的独行侠,好像叫阿辉,他跟坑妹好像之前在哪里遇到过,所以很自然的一起继续走。阿辉的行李很少,我一好奇就问了,他说他开始是连帐篷睡袋都背着的,后来实在觉得重而无用,就在哪里把多余的东西通通寄了回去。看着他精简到袖珍的行李,我是真心羡慕啊。阿辉的车子是十五寸的油碟,对他而言明显是小了,因为他说这个涂装只有十五寸的车子才有,他终究在车架和涂装中选择了涂装。不过十五寸确实骑着不怎么舒服,他问我要不要换着骑一会儿。 果断同意了,我本来就该骑十五的车子结果买了十六,此时换上一个合适尺寸,行李又轻的车,原本倦怠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许多。大家有说有笑行进,路过一条小溪时,我看景的心思又冒出来了,坑妹自然好说,阿辉也看河边休憩的人不少,觉得大热天洗把脸还是不错的,于是我们就推车下去了。 坑妹还脱了鞋袜,撸起裤腿到河中央拍照。 上来的时候,人都冻麻了。当时的空气温度绝对超过35,但是那条河却如同三九天或者冰箱冷冻室一般,真正让人体会到不可思议的冰火两重天。离开无名冰河,正直下午一两点,又热又困,路又是缓到死的上坡,我感觉自己时刻要车上睡着,腿只是机械地蹬着蹬着。当时如果不是骑着别人的车子,我绝对要找个地方睡一会儿,但是阿辉明显比我们精力好,骑着我的车子走在我们前面,然后总是走一段等我们一段。又来了,被人等的压力。 于是又硬撑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最后实在困的不行,我跟坑妹说了自己太想睡觉了,不然把车子跟阿辉换回来,也不耽误别人行程。于是我们把情况跟阿辉说了,他一愣,他说我不赶时间,你们慢慢走我可以等的。我说不是,是真是想睡一会儿,要不你先走吧。他无奈,那行吧你们真打算睡觉的话,我就先走了。于是换完车子,我和坑妹在一个有凉阴的地方毫无压力的坐下来。 美不胜收。 什么?我们队友呢?哦,他们确实打来电话催,问又哪看景呢吧?赶紧上垭口,不远了,我们等着你们一起走balabala。当时我的心情是,请问我可以爆粗吗?!所以,有的时候,好意也会变成一种负担。 好多骑友在极度疲倦的时候,如果看到垭口就在眼前,大多会如同瞬间打了鸡血一鼓作气到达终点。而我恰恰相反,看到垭口更倦怠,可能想的是反正就在眼前了,多歇两下慢慢上,垭口又不会跑这样的心理。 安久拉山的垭口并不明显,蓝色标牌,小山包。 但是转过垭口,一个小小下坡直接通向了一个泛着光的美丽湖泊。沙师弟打电话说他们就在湖边,让我们到那再休息。下坡总是轻松的,尤其又有美景当前,我至今不知道那个无名湖泊是否真的无名,如果有,请大神们赐教。 虽然不太合适,不过现在想起这个湖泊,首先想起了刘禹锡的《望洞庭》: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所有和意料之外的美的相遇,总是让人忍不住去亲近。小白却是忍不住了,说已经四点多了,还有十多公里下坡,他们已经在这等了我们两个多小时,沙师弟都差点绕湖骑一圈,你们休息完了就赶紧上路。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磨磨蹭蹭准备上路。 小白和宝就先行一步,正当我们准备走时候,一条野狗吸引了我们。周围没有人家,它也不知是从哪里流浪过来,羸弱而温顺,走起路来脚都是软的。有骑友看我们一直在抚摸它,就说有吃的就喂点,别光跟它玩啊。于是坑妹翻遍驮包,只剩下半盒3+2,没想到狗狗吃的静静有味。 坑妹突然就说,我想养它,我要给它起个名字,叫哥斯拉。 318总有这种传说,骑友在路上与野狗结缘,然后野狗跟骑友一起走完全程之类。坑妹想着哥斯拉吃的也不多,她自己路上省一口也一定比让哥斯拉在这海拔四千多的山上流浪强。于是我们慢慢往前骑,她用饼干引着,不停地让哥斯拉认同它的名字和自己。犬类一定是能感受到人类的善意,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驯化,它真的慢慢在跟着我们走。只是它的身体太羸弱,我们骑的再慢,它都跟不上,但它始终用自己能够承受的最快速度追赶着。那场面,很辛酸。 只五分钟,坑妹就意识到,她带不走哥斯拉。哥斯拉的身体太弱了,它没办法健步如飞的跟我们下山,而我们也没有任何途径载它下去。更严峻的问题是,即使我们带它到了拉萨,然后呢?无法保全它后半生的安稳,何必自以为好意地将它带离故土。 坑妹想了很久,说我们走吧。于是我们加快了速度,但这个下坡几乎没有坡度,快也快不到哪去。我无意一回头,哥斯拉还在远远的跟着我们,坑妹一听差点泪崩。她边骑边回头喊:哥斯拉,回去吧,我带不走你,回家吧。而哥斯拉只是蹒跚着向我们这里移动的更快了,它的移动只是比走快那么一点点,所以不知道你们能想象到那种场景吗。 最终我们都下了车子,走回到哥斯拉身边,坑妹把全部的饼干都给了它。摸着它的头说:对不起,哥斯拉,我以后如果开车来,你还在的话,我一定带你走。我相信犬类都是通人性的,在这次停留后,它又追了两步。坑妹不停挥手:回去吧,哥斯拉。它终于停下脚步,留在了安久拉山垭口那个美丽而无名的湖泊附近。 哥斯拉,祝你一切安好,永远享受美景与自由。 气氛大概沉闷了有半个多小时,我、坑妹、沙师弟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后来大下坡的出现,三个人自然而然飚起车来,情况才有所改观。应该是能下到40+的坡,三个人距离依旧很久,互相超越,心情也随着速度一点点变好。那啥,请勿模仿,下坡最好拉开距离。 半路上看到雪山。 坑妹说:我爱死了我们下坡三剑客——至今我依旧不承认这个名字,谁起的?自己面壁去!——停下来休息时,沙师弟说不行,下坡三剑客还没合影呢,我劫个人帮咱三拍一张。于是就有了下图。 有的时候,我是比较无聊。 后面的风景越来越好,坡度也愈加让人心驰荡漾,尤其在进然乌镇前的一个隧道,两边是夹岸石壁,瀑布声如鸣佩环,白色的镂空长廊不时投影下金色的夕阳。这里因为下坡车速太快,视觉太享受,完全不舍得刹车拍照,只好截一张《转山》里的原图吗,就是这里,在那个下午,美翻了。 电影图是阴天,效果差了好多。有阳光的时候,这个隧道无敌了。 冲出隧道的一霎,阳光像盛开了一样,卷着大片青山与绿树,一起滚到我们眼睛里。这些只能自己亲眼去看的景象,原谅我没法准确描述给你们,也没留下任何影像资料。就像《白日梦想家》里说的:有些时刻,你只要享受就好了,相机带不走也呈不下(大意)。 所以,你有什么理由不上路,在盛传318最后辉煌的一年里?别等高尔寺山变成五千米长的隧道,海子山两千米的隧道阻挡你遇见姊妹湖时候,再来争辩要美景还是要安全。我当然不能站在任何高度说,某些美景值得你冒险。我只能对那些血液里沸腾着冒险基因的人说,如果你选择了现在的318,你不会后悔。同时,请注意安全。 傍晚的然乌湖黯淡无光,这个被无数人赞誉的美丽湖泊,在我眼里不如当天下午安久拉山上那个发着光的无名湖泊。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西藏不在拉萨而在路上的原因。有些风景,注定不是从远方风尘仆仆赴一面之约的造作,而是不经意间,一个山转过去,就已经发着光静静躺在那里。不问名姓,不求因果,只是遇见。 第十九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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