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穿过”绝非徒步,我还没有那么牛,能够徒步走过这里,毕竟小命要紧。我们也不是骑骆驼,只是开车走过。 塔克拉玛干是世界第二大沙漠,人称“死亡之海”,这个名字取的凛冽,带点鄙薄的味道,讥诮地看着走在他怀里的人们。 想象中的大沙漠里总是充满了山穷水尽的绝望感,还好,因为有了沙漠公路,现在穿过塔克拉玛干已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2、 我想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一定要在写塔克拉玛干之前,先写离开和田时看到的那户人家。 我们刚去了一户普通的维族人家,他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正雇着几个小孩子替他们砸杏仁,房屋后面有葡萄架,也有玉米,我觉得阳光照在这样人家的人们身上,他们应该挺幸福满足,挺安乐,我想生活也就是这样简单和温暖吧。 结果他家对面居然就住着一个八一老爷,一个真正的八一老爷。光看大门就知道这家肯定富裕,大门是漂亮的铁艺,一个女孩子,穿着睡衣,正在扫地。我们进去看,一个大房子,客厅里有电视、冰箱、皮沙发,还有一个铺着大毯子的炕。房屋是标准的维族旧时风格,屋顶很高,上面有雕刻的花纹,雕刻很细致,窗户有镂花,细细的窗棱间,是镶的玻璃。 文师傅以为这个房子起码几十万,另一个女子拉开一个房间,里面有十几台崭新的摩托车,她骄傲地说:“光这个房子就花了200万。” 于是,一路上多了几个絮叨的女人,我们都说:“真有钱,真是八一老爷啊。” 我更多地在想,那个雕刻的花纹可真是漂亮,估计光手工就要几十万。看来我这辈子都当不上八一老爷了,我只能指望自己老公成为一个好的阿凡提,让我一年能够旅行几下下,我的微薄的愿望就已经幸福地满足。
3、 离开民丰,就走上了沙漠公路。听说塔克拉玛干曾经是一片海,后来变成了沙漠,而现在的沙漠公路两旁,则是低灌的绿化带,听说是在这里的实验,如果成功,就会逐渐推广,我很希望将来我儿子到达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塔克拉玛干大草原。 沙漠公路大概700公里,来这里的旅行的人都已经走惯,没来旅行的人,也总会看到它的照片,但习以为常并不等于忽略,沙漠公路真是一个壮举,听说历时四年多才完成。中国人民总是相信人定胜天,愚公移山就是这样的幻想,其实沙漠公路,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我们的巨大能量。
4、 走了不知道多少公里的时候,我们的车拐进了尼雅,我说过我很爱尼雅,我这次最想看的古城遗址是尼雅和楼兰,我深知看楼兰已然无望,就把希望寄托于尼雅,没想到,最后我终于踏上了这片土地。 尼雅遗址以古老的姿势,观望着前来探望它的人们,它曾经繁华热闹,今天却只余一座空城,其中大部分房屋已经被沙漠埋掉。塔克拉玛干埋掉的不止这些吧,但真正的故事,只有它自己知道。 关于尼雅,我之前详细说过,这里不再记述。因为我很喜欢那样有历史感的城墙,才忍不住花时间去详细地叙说我心里的渴望。
5、 塔中就是塔克拉玛干的中心,一个没什么人但有很多石油的地方,有些人在这里开了客栈和商店、饭店,接待路过的客人,几乎没有游客留下来长期生活,客人终归是客人。 到达塔中已经是晚上,我们匆忙买了些食品,就把大包放在一个叫“大漠”的地方,然后背着随身的小包上路了,我们今晚要在沙漠露营,拥抱这片沙地。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多,我左边是硕大的相机包,右边是一个斜跨包,里面有一件外套、几个火腿肠、两瓶啤酒,一只手拎两个防潮垫,一只手上抓着一个睡袋。沙漠的路很难走,走一路退半步,我的手又腾不开,根本无法着力,后来防潮垫换给了小V,我抓着两只睡袋(换了一只她的睡袋,因为好拿一点,体积不那么大),再后来又把一只睡袋给了流水,我仍然歪三倒四,三步一趴,两步一跌。 沙漠风沙大,我就用一条围巾围住了脑袋和脸,头上还有一个头灯,稍微使不上劲,就倾斜着,伸胳膊扔腿地在空中挣扎几下,最终一个踉跄栽在沙漠里。大家狂笑,小马哥说,我的形象象足了“阿拉伯的劳伦斯”他妈。 后来小V则说,我从来没那么有过幽默感,我想大概是吧。那两瓶啤酒是我要带了喝了,可把我弄惨了,右腰上被挤地淤血。 后半夜才开始扎营,小马哥在煮面,已经吃饱的我也嚷嚷着要吃点儿,可是突然很困,我总是这样,一困就要马上睡,我钻回帐篷,没几分钟就忽忽睡着了。
6、 小马哥似乎拍了沙漠里的星星,这里的夜晚,星星特别明亮,北斗和北极都很明晰,可惜我只会看星空图,一看天上的星星,就谁都找不着,典型的叶公好龙。 等我醒来,太阳已经升起,我没怎么拍照,坐在沙子上开始狂吃。等到中午,我们离开了这里。 白天的沙漠似乎一下子就好走了,关键是装啤酒的包包已经空了,一折叠放进了流水哥哥的包里。没有了压力,我终于有了前进的动力,不再是那个“阿拉伯的劳伦斯”他妈,那个形象光听名字就觉得美不起来,即便我从来都不是美女。
7、 离开沙漠的那一天,我们到了塔河,准确点说,不是塔河,是塔河的胡杨公园。 塔里木河大桥的日落挺漂亮,跟伊犁河大桥的有一拼,就是电线杆躲不到,还好我不是摄影发烧友,也没心思回去PS掉那几根线。什么事情都是如此,欲望一少,要求就低,要求一低,就不大会难过,也不用付出太多额外努力。 文师傅说我不是懒,他说我实在不是一个懒惰的人,我说我只是缺少欲望。 胡杨公园刚刚成为一个公园,其实就是大片生长的胡杨树。我们到的时候,天已经微黑,门口没人管,我们的车就顺利开了进去。 遇到另一辆车,也是要在这露营的,看牌照是新疆车,人都是湖北人,他们是在新疆包车自驾游的。他们说就比我早进公园十几二十分钟,但他们每人50元门票才进来。 搭完帐篷,我们邀请他们来一起坐坐,两个性格外向的就来了,其实基本都是他们在说,我们7个人听。 文师傅一直有点小小遗憾,我们这次的6个人,性格都不是特别OPEN,这个没办法的,人和人不一样,大家都不是很沉闷的人,但都不太嚣张——这个是我的想法,我总认为文师傅喜欢性格嚣张的人,当然是性格不能过分嚣张的人。 倒是两位湖北武汉的“客人”特别健谈,他们说起一路如何用15天飞奔整个新疆,如何冲到所有景点“到此一游”,如何每天日行千里并每日无酒不欢,如何每天寻找猪肉吃并幻想着路上出现一个豹纹女郎。但我们几个女生都不大喜欢他们,特别说到这里的女人对丈夫如何谦恭,他们的大男子主义就暴露地把硕大的心灵包包都涨破了,我们就满心气愤。女人对丈夫好,当然是应该,但不是女人成为男人的仆人才叫美德,现在大多数女人一样要在社会上拼杀,看人脸色工作,如果你要女人三从四德,OK,没问题,那你呢?(说到这,对不起,我总是忍不住要罗嗦几句。) 而且我很反感他们到了新疆四处找猪肉,如果你没有猪肉就活不下去,那么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以一个游客的姿态出现,又一副往常生活的习惯,四处挑剔,四处说这里如何如何,又没人哭着喊着求你来! 我们四个女生没怎么答腔,我一个人低头喝啤酒,脑门上开着头灯,特别亮,耀的别人眼冒金星,以致看不清我在干什么。
8、 早晨的胡杨树上洒满了阳光,我们在中午前离开了这个公园。 刚出公园门,我们停车下来拍照,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很惊讶地发现竟然是我在西藏时的同伴宁宁和阿由,他们是一对北京夫妻,我一直说宁宁是我见过的体力最好的妞,人也很聪明能干。我们匆匆说了几句,就各自上车走了,因为路线是相反的。世界真是小! 我们今天要达到的,是塔克拉玛干的边缘的村落:罗布村!我看过朋友石头给我的书上有篇关于它的文章,照片特别美,就一直很想来,那有一位老人,被称为“最后的罗布人”,103岁! 南疆很多百岁老人,大概这里适合人生活吧。 9、 罗布村曾经是一个“土著”人的村,他们认为他们的祖先是鱼,他们以打鱼为生,他们没有文字,只有一些类似鱼的图腾,他们没有经历过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直接在新中国成立后进入了社会主义。 后来村里因为水的截流无法打鱼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一下子被颠覆,他们很多人都迁走了,搬来很多外地人,在这里大兴土木,建了很多房子和亭子。那位百岁老人,也于今年春节期间去世了。难怪他被称为“最后的罗布人”,他的一生见证了罗布村最传统的生活方式和语言,很多后来的人,已经完全或者部分剥离了这种生活方式。 小马哥说:恩,如果不是每个人来了都找他拍照,兴许他能活200岁。我觉得200岁未必,120可能是有的。 在这里没有了露营的心情,我们起跋,离开了这里。
10、 本该在罗布村露营的夜,我们到了和静县,巴音布鲁克天鹅湖就属于这个县。吃晚饭的时候,RAIN姐姐突然接到了公司电话,说有急事,要她停止休假回去工作。于是我们在吃完饭的半夜12点左右,送她上了和静到乌鲁木齐的大巴,很突然的,6个人的旅行的就变成了5个人的。 现在已经离塔克拉玛干很远了,虽然少了一个人,路还要继续走。 这一路,已经走过了我念念不忘的禾木、天鹅湖、尼雅,虽然有别的失望,但也有惊喜来补偿,旅行就是这样的,抱着一颗平常心就足够。 所以,在和静县的夜,我们洗净塔克拉玛干给我们的满身的沙土,等待明天走上新的旅途。
20051009 妞妞 乌鲁木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