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味”,我想那是一种很私人的记忆。它曾经伴随着你从小到大,深深地映刻在你的记忆中,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每个人心中的“家味”都可以是一道独特的美食,它是其他东西无法取代的。长大后的我们即使面对山珍海味,在外吃的再多好,吃的怎样的精致,然而心中挂念的还是记忆中自家饭桌上的那一“味儿”。不是么?其实在我们从小到大最熟悉的饭桌上吃什么菜、喝什么酒、聊什么天都不是很重要。“家味”,其实是一种心情,会让你感到无比幸福,是一种生活,会让你无限怀念。对于童年时的记忆,我思念的“家味”,是在奶奶家一个窄窄过道式的灶头间。唯一能照亮厨房的是一盏暖暖的白炽灯。木制的老碗柜里叠着一只只青花瓷碗,有几只碗边上还带着缺口。我玩耍归来,时常看见奶奶正凝神注视着灶头上正烧着的一口老铁锅。头朝前伸,背有点弯,时不时舀起些汤水尝尝咸淡,再用一旁的手绢擦去额头的汗珠,那盏白炽灯把她一头的银发映成了金色。一回头看见我,便笑呵呵地说:“饿坏了吧,再等一会,就开饭了。”说起奶奶家的饭菜,有太多太多的记忆了。现在想来最最怀念的便是那“咸酸饭”。(注:沪语中的菜饭)奶奶的菜饭从来不是那种外头餐馆里开了旺火用煮熟的米饭再加青菜合炒出来的“菜饭”。也不知从啥时起,儿时的我对“咸酸饭”有了特殊的感觉。暑假的大多时间里,我是在奶奶家度过的。楼下小花园里和小伙伴们玩耍时,闻到哪家的厨房了飘过的“咸酸饭”的香味时,我就会觉着自己的肚子饿了,就会嚷着让奶奶给我做“咸酸饭”吃。而每每吃起“咸酸饭”时,我好像永远也吃不饱,直到把自己的小肚子吃个滚圆为止。虽然已过去了近20年,然回想起来,自己端坐在那张雕花八仙桌前,手中拿着调羹,贪婪地吃着可口的“咸酸饭”的情景,却好似昨日般的清晰可触。当我漫漫走过学生时代,厨房里那铁锅中慢烘出来的“咸酸饭”已经成为我们饭桌上的习俗。父亲烧出来的“咸酸饭”依然保持着奶奶的香味,他甚至秉承了奶奶烧“咸酸饭”的每一个步骤。当然随着我的口味的提升,“咸酸饭”的品质也有了提高,饭粒要显的分明,吃口不能糜烂。 家传的“咸酸饭”并不规定食材,遇上哪种蔬菜看着新鲜水灵,讨人喜欢,便可买回来做上一锅。青菜、豇豆、卷心菜、山芋、胡萝卜、莴笋叶儿,再加上广式香肠、四川熏肠、湖南腊肉、咸五花肉,火腿丁,各种组合,各种味道。那真是成为我永远的“家味儿”了。 而“咸酸饭”中,要是用的是莴笋叶儿,我又会更加情有独钟。那烘出来的“咸酸饭”简直是珍品般的成为最受欢迎的。莴笋一般以食茎为主,叶子通常被扔掉不用。但用莴笋叶做成的“咸酸饭”,其味道又别具一格,它带有微微的清香和苦涩。父亲把莴笋叶细细切碎后,用双手不停的搓揉叶子,将带有苦涩的汁水给揉出来,再用清水洗去苦汁,留下的便是莴笋叶的清香。取一块肥瘦相间的咸肉、几根广式香肠,把胡萝卜细细切丁,这样配料就齐全了。 一切要按照习俗来,父亲会先下咸肉、香肠和胡萝卜丁炒出香味。 然后倒入莴笋叶翻炒均匀,等莴笋叶炒出水软趴些了,再铺上淘净的米饭 加多少水下多少盐,那全凭父亲心里自个儿估量,即便是他也时常拿捏不准份量。要是最后吃起来稍差了些口感,或者太咸、太淡了,是要挨我母亲埋怨的。埋怨或评价,其实并不影响一家人围坐着桌子品尝这顿“咸酸饭”,和其乐融融的合家欢。 “咸酸饭”的“烘”,或许是最为关键,也是最为精彩一个步骤。开锅不久,便要进入“烘”的过程。这步不能太迟,否则锅底中间的菜饭就会太焦而不能入口了,而周围的饭粒因没有水分而夹生。父亲将底火调成小火状,并不时地轮番转动锅子,烘饭需要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好几次。人要守着灶台,不断转动铁锅,这样才能确保锅底的那层菜饭烘得均匀金黄,不会因为过了火候变成硬邦邦的饭碳,这和上海特色小点生煎、锅贴的道理是一样的。待到锅内“兹兹”作响,菜饭的香味随着锅底的转动飘逸出来,让人显得有些焦急和无奈。但这份焦急和无奈换来的菜饭嚼起来有味、过瘾,所谓的菜饭香,也由此而出。 “关了火,勿要急吼拉吼的就去揭锅盖头盛饭。”这是父亲传授给我的诀窍。灶台关了火,得焖一会。开的太早,米饭没有涨透,吃起来僵硬难嚼,令人皱眉。即便你急忙盖上锅盖,那也是无可挽回,一锅的米饭就此毁于一旦。 待我被香味“熏得”口水外流,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叫唤时,父亲总算揭开了锅盖,顿时一种美妙的香味在厨房里、餐厅中弥漫开来。那便是我心中最最美妙的香味。我一直产生着这样的念头:无论我将来身处何方,这样的香味会日思夜想地映刻在我脑海中。无论我离家有多远,“家味儿”会像一根再也扯不断的纽带,将我与家紧紧系在一起。 我心中的“家味儿”,其实是一本代代相传的菜谱。这本家传的食谱我不愿篡改它,更无须死记硬背。因为里面每一道菜的步骤,我早已经熟记在心,历历在目了。每当我心中翻动这本菜谱,眼前就会出现那些熟悉的场景。那些从小吃到大的味道,又怎会忘记呢?我想“家味儿”是不需要我们刻意去传承的,它会随着我们渐渐地长大成人,开始养育下一代,自然而然的传承下去。“家味儿”是一种思念、是我们生活中最美好的情感,因为每一道奶奶的、爸爸的、妈妈的菜,都会永远保存于我们的记忆中。思忆本身就是一种传承,奶奶的、爸爸的、还有以后我带给自己孩子的。作者/晚来编后絮语:每个人心中的“家味儿”都是不一样的,当大家聊天的时候,一说起家人烧的拿手菜,脸上都会洋溢起幸福的笑容,沉醉在那份难以形容的美妙味道中。这是属于每个人的味蕾记忆,别人无法理解也没有关系。这将要陪伴我们一生的幸福回忆也是父母家人从小就送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责任编辑:喵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