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圣地——伊金霍洛 当我驰骋在一望无垠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时,我的心在希冀,有一天我会去伊金霍洛;当我在巴里坤草原的夜幕下捧着天狼星时,我的心在渴望,我应该去伊金霍洛;当我在希拉穆仁草原的古井边遥想着呼伦贝尔大草原时,我的心在抗议,为什么不去伊金霍洛!对不起同行者了,我不是不合群,但这一次我必须中途溜单,因为——我要去伊金霍洛! 母亲河像拉满的巨弓环着鄂尔多斯高原,一周前我才从呼和浩特杀奔银川,现在巨弓射出回头箭,我又回到了鄂尔多斯高原,干糙的地表刺痛着我的皮肤,巨大的皲裂裂开了我的心,难道伊金霍洛就藏身于黄土的缝隙中?车体在倾斜,象飞机在缓缓降落,慢慢地我着陆于城市,这就是鄂尔多斯市,换车继续南行40公里,渐渐地旋入一片洼地,黄土披上青绿,树林和草原360度地挤进视野,这是…“成吉思汗陵园到了!”一声呼喊惊醒了我的疑惑:原来,伊金霍洛就是蒙语“君主的陵园”。 我象偷儿颤颤惊惊,且顾且盼,这就是被我的心偷过无数遍的“故地”?放眼四周,伊金霍洛草原并非平坦无际,远处隐隐如屏障的群山与蓝天浑为一体,近处浓密的树林下水草丰茂,悠然其间的牛羊对远方的来客不惊不羡,如果不是眼前白色的蒙古包,我一定会认为是落错脚踏进了江南风光。成吉思汗陵宫坐北朝南矗立在甘德利敖包山上,从山脚仰望,三百八十米长的石级中段,铜塑的成吉思汗跃马横枪破山而出,石阶两侧及陵园周围的苍松翠柏簇拥如兵,拾级而上,庄重威严。登上山顶,三个相互连通的蒙包式大殿从围墙上空飞入眼帘。一跨进陵园大门我就怯住了,寂静的陵道仿佛是历史的隧道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直通向成陵正殿,通向十三世纪漠北草原的一个军帐。我不敢冒然闯入大殿,蹑足而行,脚步越来越轻,仿佛踩在历史的锦帛上,这里的草地与任何一处都不同,柔软细密,青翠逼人,不容忽视地向来人诉说着吸尘为露滋养战马的荣幸。绕殿三周后,我徘徊于正门。殿前方三十米,两根八米多高碗口粗的苏力德(长矛)直刺苍穹,象是当年守帐的将军,杆顶端印有骏马的彩旗猎猎有声,更是当年行营前人吼马嘶的回荡。三个圆圆的殿顶犹如武将冲锋陷阵时所戴的战盔。正中殿,高24.61米,八角重檐,双飞檐正中间悬挂着镶嵌“成吉思汗陵”蒙汉文金色文字的竖匾。东西两殿八角单檐,高为21米。檐部外贴深蓝色琉璃砖,而穹窿部则贴以黄色琉璃砖并装饰有圆柱形顶。若远远望去,实际上几十里外就能瞥见耸出于黛绿之上的雄姿:成陵就象一只展翅凌霄的雄鹰,那刺眼的黄色穹顶正是雄鹰如钻的眼睛。 这只鹰就是“马背上的神鹰”——铁木真(1162-1227),他降生于今蒙古肯特山区,20岁,被推举为蒙古乞颜部可汗,44岁,建立大蒙古国,号称“成吉思汗”,66岁,第一次远征回国途中,进攻西夏,病疫于六盘山避暑行宫,死后三天,西夏灭亡。 一代英灵倏忽而过,800年前的震惊却还在颤抖:欧亚大陆金戈铁马,成吉思汗率领的蒙古骑兵,横征40国,从南俄到印度半岛,铁蹄所驱,多少军队人马仰翻;锋矛所指,多少王公人头落地。如果包括后来子孙的两次西征,从埃及河到波兰、匈牙利都是蒙古兵横扫的战场。领导犷悍的草原民族不仅仅靠雄韬大略,更要有马背上的真功夫,成吉思汗凡伐必带兵亲征,凡战必身先士卒,他所获得的支持与拥戴不是出于暴虐而是出于敬畏与崇拜,他的帐下云集了各民族的大量英才。成吉思汗首次在蒙古高原完成部队建制和政权建制,使群龙一首的部落社会迈进了封建文明;是他首次统一了茫茫漠北,为中国历史上的第四次大统一作了坚实的准备;是他首次在蒙古族引入文字,开创了蒙古的文字历史,并颁布了蒙古第一部成文法《大札撒》。多少强悍的民族被历史淘汰,而蒙古族却至今欣欣向荣,凭谁说,“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鵰?” 成吉思汗的死给后代留了一个难题,他曾钦定发源地肯特山的萨里川为葬地,可后来又选定鄂尔多斯高原脚下的一处洼地为百年之所。君主无戏言,官员们一边护送灵柩回故地,一边绞尽脑汁。一天,车轮突然陷在一块平漠洼地上,任凭人拉马架,拉灵车的神驼(白骆驼)再也不走,众人焦急之时,成吉思汗的宝剑突然飞出,衣服、帽子大放异彩。官员们猛然想起成吉思汗路过此地时曾吟诗道:“花角多鹿栖息之所,戴胜鸟儿育雏之乡,衰落王朝振兴之地,白发老翁享乐之邦”,并对部下说他死后葬此地。“这是可汗的点化啊!”诸子诸将反复商定按可汗钦定地点的先后,此处埋葬衣冠,圣体葬于萨里川。下葬了衣冠,并在上面建立八座雪白的毡帐,供奉成吉思汗的遗物如祭天用的檀香木、奶桶、弓箭、长矛、马鞍、马具等珍贵物品,这就是著名的“八白室”,同时挑选500户人专门留守侍奉。这个地方就称作“伊金霍洛”,守陵者则称为“达尔扈特”人,意为特殊而神圣,他们不税不役,只为成吉思汗一人守常孝,他们唯一神圣的义务就是守陵和祭祖,并向后代传授这方面的专门知识。 伊金霍洛是神圣的。按照蒙古惯例,成吉思汗的遗体实行秘葬。葬礼结束时,万民呼号,万马齐喑,因为灵车即将起动,他们却不得跟随,在萨里川的下葬点只许几个王公亲临。他们再也看不到心中的圣主了,将士们高唱起雄壮的《出征歌》和《苏力德歌》,歌声盖过哭泣声,人们眼前涌现出成吉思汗骑高头大马、手执黄杆红缨长矛、驰骋无敌的威武形象。圣体安葬后,不起垅不标记,并立即驱赶万匹战马将方圆数公里内踏为平沙,然后留1000骑兵守护,至来年花开草满方才撤离,这样,即使是曾经亲临的几个人也找不出葬点了。怀念的人们自然想起八白室,实际上葬礼过后就有很多人悲痛不止,奔向伊金霍洛,抱着成吉思汗的苏力德泪流成河(此后形成每年三月二十一日都举行的专门祭奠苏力德的盛会)。 是天意还是疏忽?君主的难题给世人留下了八白室,给草原留下了伊金霍洛。没有人说这里没有遗体,这里就是真正的陵园,此后的蒙古帝王都在此跪拜祖先继承汗位,死后仍是不封不树地秘葬,没有留下一点张扬的痕迹,唯有此处成了全民族的支柱,正如穆斯林心中的麦加。八百年来,由于战争、迁徒和祭祖的不便,八白室也多次跟随移动,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一、五月十五、九月十二、十月初三的四大祭祀日,蒙古各部人民便从四面八方云集八白室。自明中叶至清末,成陵一直安居伊金霍洛原地,抗日期间再次迁移,新中国成立后重又迎回,并依史籍记载和守陵者代代相传的描述,设计成今天三殿式的陵宫。而从第一代守陵人到今天的成陵管理所长沙日勒笛,忠心耿耿的达尔扈特人也延续四十代了。 成陵的主体分为正殿、寝宫、东西殿、东西廓六部分,但是可供凭吊的还有周边的碑亭、碑坊、苏力德祭坛以及两个史料阵列室。成陵,以它独特的建筑艺术和庄严肃穆的雄姿,吸引着各族游人拜谒,四大祭祀更是民族盛会,而它珍藏的文物史料,还吸引着美、英、德、蒙古、日本、俄罗斯以及台湾等地的专家学者前来研究考察。 我从历史隧道步入大殿,高高的拱顶下成吉思汗的坐像通体素白,身后的龛壁是蝴蝶形的欧亚大陆版图。一男一女两个青年正跪拜默祷,他们是海拉尔的蒙族大学生。在这里,你无法不捧出一个蒙古后代的虔诚、一个华夏之子的膜拜、一个曾被征服的异国子孙的爱与恨。“成吉思汗”意为“众汗之汗”、“天汗”,除了眼前供奉的人,还有谁能当其称?你看神鹰的眼睛温和沉着,像是在弱肉强食的蒙古高原几十个部落中纵横捭阖;神鹰的目光忧疑阴鸷,像是在计谋和仇恨金、西夏、西辽、回回的叛盟和拒伏;神鹰的目光犀利深邃,像是运筹未来帝业的巩固与繁荣。 草原是有灵魂的,灵魂就是成吉思汗;中华大地是神圣的,神圣地之一就是伊金霍洛。当我离开圣地回头看时,翱翔的神鹰正俯视着眼前的大地,俯视着整个蒙古草原,福佑和监视着草原民族的每一个子孙以及草原上的每一个生灵。(转载网摘均需本人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