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荒游包头
在包头地区溜达了四天,游历八处景点,真是地广人稀啊!地广,所以平均每天要在汽车上消耗5个多小时。人稀,是说游客不多。但我遇到的本地好人却不少。
五月三日 线路:东河—固阳(秦长城、金长壕)—东河—东胜 早八点半从包头东站(东河区)出来,直奔对面的长途汽车站。去固阳县的班车挺破,一路上暴土攘烟,越往北越荒凉。十点到固阳,包了辆三轮,去爬县城北边7公里的秦长城。 这段秦长城蜿蜒在阴山的山坡上,是用青黑色或红铜色的片石一层层垒起来的,有两米宽。周围是无际的荒山和石滩,树木难见,草也稀疏得可怜。大地完全暴露在风沙之下,我咳出的痰都是黄的。 两千年前的阴山,还是森林遍布,环境比现在宜人多了。本来,匈奴在这里伐木做箭,过得很好。蒙恬他们打来,占据险要修筑了长城,害得匈奴望着阴山哭。 秦始皇了不起。同样是长城,秦长城是攻击性的长城。它把鄂尔多斯高原上的草原和沙漠都圈为内属。蒙恬率领30万精锐,也不是来防守,是准备以长城为基地继续伐胡。现在常见的明长城,建在秦长城以南几百里,是防御性的长城,是用来被动挨打的。 在秦长城更北不远处见一防空洞,水泥大门紧锁,门上的小孔直冒冷风。这洞所防的,当是苏修无疑,让人想起毛主席的“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苏联老大哥解体后,在中国和蒙古国境内,像这样被废弃的军事设施很多。 又去县城东南的明磴山寻找金长壕。明磴山爬上去了,金长壕却只找到疑似的。上山前起了一阵龙卷风,亏我走得慢,未及照面。山上只有风化破碎的石头。往下看,山阴山阳都有大沟,也不知哪一段是金人挖的。金人为防备蒙古,想了这么个笨办法:一条3000里的边堡线,东起嫩江,西达河套,防御既无重点,又没纵深,兵力分散,以寡敌众。蒙军所到之处,都是以石击卵,没有不胜的道理。 下山后,在路边的修车铺子讨了盆水洗脸。那水咸涩出奇,原来这固阳是盐碱地,难怪一路荒芜,少见农人耕作。 付车钱时,和胖司机理论了半天。因为他比讲价时又多要许多,最终付了90块,感觉70比较合理。从固阳回东河,站内转车去东胜,傍晚抵达。 凭经验找住处,感觉距汽车站一个街区的宏业宾馆不错。交通方便,又远离了各色骗子。价格合理,标间118含早。遂入住,洗澡。晚饭在一家叫做“美食大团圆”的餐厅解决。猪黑肉白菜不错,是漠南蒙古的家常菜。炖羊肉不行,欺负俺们外地人,变成了“炖羊骨”。 今天有些苦恼,一是所到之处飞沙走石,闹得我的扁桃体要变成桃体;二是长途车座位太窄,腿和腰都卡得够酸;三是遭遇租车和用餐服务不诚信。要说我并不抠门,也不是想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我只是反对不当得利。
五月四日 线路:东胜—泊江海子—秦直道—东胜 宏业宾馆的早餐超值,原以为不过是稀粥馒头之类,却看见一大桌蒙式自助。奶茶、奶皮、酪干、杂碎、羊肉烧卖、肉粥、莜面,爽! 从东胜到泊江海子景区(世珍园)60公里,没有直达车。我花70块钱包了辆出租,跑个单程,并同意司机在沿途拉了个回泊江海子乡的当地人。反正我坐前排,又不影响看风景。至于返程我肯定有办法解决,还可以去秦直道。 109国道两侧都是农田,开阔宁静。泊江海子是一处湿地,因为有珍惜的遗鸥栖息,值得一去。景区门票40,包括汽艇的费用。大门离海子还远,要乘坐“驴的”前往,的士费每人3元。 倒霉的我付了8元。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家上海人和我一同入园,不让我上同一辆“驴的”。我独自坐后面的一辆,司机大娘说,一个人的话得付5块。这时赶来一个蒙古姑娘,是从呼市陪同上海人来的导游。刚才在售票处交涉,上海人竟没有等她。我便邀请她与我同车,再说两人乘车,总该一人3块了吧。到站后,上海人不肯给导游付钱,因为她坐了另一辆车。我心好,给了司机大娘6块,这老人家也不丈义,说姑娘可以3块,我必须5块。唉,老实人没地方说理去。 下车即见一大群胖胖的遗鸥在沙滩上,很诧异,它们咋都不怕人哩?走近一看,塑料的。抬头欣赏平静的蓝色海子,水域挺大。几只白色遗鸥在水边时起时落,呱呱地叫着。我沿着湖岸走,滩涂很有弹性,渗出白色的盐结晶。一共数出20来只遗鸥,心情轻松极了。 因游人少,在码头等待同船的人。等来了包头的马先生一家5口。乘船游览,清风吹拂,水天一色。因为从景区大门回109国道还有6公里,自驾车的马先生主动提出把我送到国道,多谢了。 在国道上搭乘回东胜的班车,于柴登镇东的秦直道博物馆下车。博物馆刚落成,还没开放,亦无游人。我独自沿着直道往深处走去。 这条秦始皇修的高速公路连通咸阳与五原,长700多公里,逢山开豁,遇谷填平。地图上看,几乎是正南正北。直道的路基十分坚硬,许多地方至今不能长树,只长草。直道平时用于运粮,北边如有战事,增援的骑兵三天三夜可以赶到。两千年前,只有秦人的意志可以完成这样的工程。 秦直道久已令我仰慕,这次终于相见,我兴奋地叫喊、跳跃。眼见为实,原来直道也是有弯曲和起伏的,以前把它神化了。即便今天的高速公路,也没有完全建成直线和等高的必要呀。 千沟万壑的鄂尔多斯高原刮起了大风,秦直道上不见一个往来的行人与车舆。一种巨大的沧桑感笼罩了我,独怆。 回109国道,拦乡村中巴返东胜。本可以直接去包头,为了明早的自助餐,再多住一夜。
五月五日 线路:东胜—东河—五当召—赵长城—东河—昆区 今日之早餐更胜于昨日:多了马奶和马肉。由于担心马奶会引起腹泻,只盛了一碗。奶皮夹了20片。 乘大巴返回东河,长途汽车站却没有直达五当召的车,售票员让我到外面广场找去。有人在一辆旧中巴下吆喝“五当召,10块”。上车,已经满了,我坐发动机上的垫子,无妨。车启动后,却要收12块。“不是10块吗?”几个学生模样的问。“那是刚才有人瞎说呢!”车主说。我觉得这种经营之道不值得提倡。 坐在发动机上的好处是:屁股暖和,不必担心马奶会引起胃肠反应。车过大德亨收费站,左边去固阳,右边去石拐。固阳那边的天地是棕红色。石拐这边的天是灰色,地是黄绿色。这是极重度污染与重度污染的区别。 五当召就在石拐往北的山里,有很多柳树,如果季节合适,景色应是不错的。一组梯形、平顶、白墙的藏式建筑依山而立。几座佛殿里有精美的本生壁画,可惜光线暗,《游四门》、《喝羊奶》等故事,我都没看到。导游太商业化,不好帮助人寻找,只顾猛着往前赶。 在一座殿里,看到有龙树、无著、世亲等真人菩萨的唐卡,很想交流,导游不肯过来,光知道介绍虚幻的观音、弥勒。这种讲解,迷信成分宣传的多,宗教知识介绍的少。现在中国的寺庙旅游,情况多是如此。我问五当召的活佛叫“洞阔尔”是啥意思,也无人能答。仅知道一世洞阔尔毕业于时轮学院,是研究历数的。佛教真是令人头疼的学问,别的不提,单说印度语、藏语、蒙语和汉语的译音经过多次音变,对位就十分困难。 从五当召出来,见回包头的中巴上才一两个人,这得等到啥时候去?我决定搭便车,走到停车场观察。先看见几个取车的超男超女,希望不大。又看见一对青年夫妇带两个男孩进了辆普桑,试一试。 男主人痛快地说“上车吧”。副驾驶位置的女主人马上让两个孩子往一边挤挤。我真想拿些礼物送给孩子们,可惜没有,只能把高级手电给他俩玩玩。 搭了30公里便车,在赵长城遗址下车。这里和秦直道一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块“平安石拐欢迎您”的牌坊。我和这对好心的包头夫妇说没事,我能拦中巴回城。 赵长城未经修复,无人售票。土制的残墙绵延开去,比维修过的秦长城更加原汁原味。在这段中国最古老的长城旁边,有个废弃的砖窑。曾有人在此取土烧砖,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当初,秦赵两家本是同源,都是赢姓,一为赵氏,一为秦氏。秦氏是从赵氏中分出来的。非子替周孝王养马,被封在秦邑。非子的叔祖造父,是周穆王的车夫,被封在赵邑。秦人在西部,逐渐形成了与山东诸侯不同的文化。 到了战国,秦赵同为军事强国。秦国更占有优势。在地势上,赵国海拔低,向西是仰攻。秦国则守住潼关,就可以保证关中的农业生产。在军事实力上,赵军依赖指挥员的个人素质,秦军靠严格的制度与纪律。秦人高度的功利主义和军国主义,时为六国所不齿,也少被今日的中国所继承。以法治国、论赏军功制使秦国成为一部强力运转的战争机器。反观赵军,一旦失去了武灵王、李牧这样的狮子指挥,就成了待宰的羊群。 回东河的中巴更挤,我坐了一位老乡的编织袋。东河到昆区还有20多公里,乘5路大巴很方便,全程2元。沿途看见了赛汗塔拉、银河广场、市政府,在包百下车往回走,连观市容带找住处。发现钢铁设计院宾馆性价比不错,开个单人间,65元。洗完澡,去一家饭馆吃了驼掌。 自古为军事重镇的包头地区,如今是自治区经济和工业发展的龙头。昆区作为包头的城市名片,街道宽敞,绿化不错,建筑物的间距较大。这里开车比较痛快,走路可以迈开大步,全无在人丛中钻来钻去的压抑。
五月六日 线路:昆区—东河—萨拉奇—美黛召—昆区(麻池古城) 早晨去了银河广场,因为有扬沙,一头鹿也没出来。鹿可以歇一天,我却没有功夫懈怠,到东河坐车去萨拉奇。这样的天气下,长途车也空空的。车到萨拉奇镇,只剩我一个乘客了。我向买票的小伙儿打听到去美黛召的小公共是6路。在萨拉奇总工会的大门,有个好心的工人陪我一起等来6路,我和他招手再见。 美黛召背靠阴山,是融合了汉、蒙、藏式建筑风格的一座城寺,原是鞑靼土默特部阿勒坛汗的王城。“阿勒坛”旧写做“俺答”,意思是金。因为王城是由明朝流亡分子设计的,故很多建筑都是歇山顶、硬山顶、卷棚。从城中向阴山望去,山势雄伟,阿勒坛汗的白色灵塔就在两座山峰间的豁口处。 美黛召不仅是土默特蒙古的行政中心,也是喇嘛教管理中心。当时,阿勒坛汗需要借助宗教强化统治,格鲁派则由于在藏区受到排挤,急需传教空间。阿勒坛汗与格鲁派的哲蚌寺活佛一拍即合,请他到蒙古传教,并赠其“达赖”的称号,即为三世达赖。三世达赖的代表麦德尔活佛被派到王城工作,“麦德尔”的讹音就是“美黛”。 来到美黛召不能不提三娘子,这位瓦剌女子曾在此长期主政,促成了蒙明和平。土默特蒙古也从游牧转为半农半牧。 美黛召的服务比五当召强多了,哪怕只有一位游客,导游小姐也是免费讲解,不像五当召花钱多,看得粗。 一场沙尘暴,使我和美黛召的工作人员老苗、还有包钢来的游客老霍一家三口结了缘分。老苗是文管处的主任,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刨消防沟呢。中午,老苗张罗了一桌饭菜,席间,年龄、经历和境遇各异的男人畅谈了一番久违的理想主义。 饭后,搭老霍的车回昆区。放的都是老歌,我只要一听前奏,就把歌名和歌手报给老霍上中学的女儿。《水中花》、《光辉岁月》、《一生何求》,我依次报幕的时候,女娃睡着了。 在宾馆门口和老霍全家握别后,买了明天早晨回去的机票。坐1路到包头火车站,花15块雇了辆摩托去看5里之外的麻池古城。古城只是环绕菜地的一圈土堆。这里曾出土过汉代铸的“单于和亲”瓦当,人道昭君曾住。再往早了说,古城是秦五原郡的郡治,即秦直道的终点。现在,这里成了我在包头的最后一站。 旅途的奔波劳顿与增长知识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包头朋友的古道热肠是此行计划之外的收获。 人在包头,不会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