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把每座古镇都比喻成某种鸟儿,那么,位于河北省张家口市蔚县的暖泉古镇,不是周庄同里温柔婉转的画眉,而是一只翱翔在大漠南际,桀骜不驯的雄鹰。战争远去,王气不再,但这里曾经的鼓角西风和大漠孤烟,时光中沉淀的痕迹,仍然在老宅老墙老院落老戏台的血脉中流淌,数百年,未曾改变。 暖泉古镇 曲折悠长的塞外传奇走进暖泉古镇那一天,也许不是阳光最明澈的一天,但是在那里,我看到了最明澈的心灵:穿过曲曲折折的土路,纯蓝的天空下,与黄土丘陵浑然一色的土黄色大门便倏的闯入眼帘,古朴的城门,依然飘荡着塞外雄风的雄浑气息。尽管很多有些深宅大院已经破败,变成岁月的一部分,尽管曾经的刀光剑影已变成尘封的记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似乎,仍然能讲出一段曲折悠长的塞外传奇。行走在古镇寂寞的老街上,21世纪在我面前急速退去,扑面而来的,是15世纪的宁静院落和幽长小巷。暖泉古镇位于河北张家口市蔚县境内西部边缘,是河北省屈指可数的“中国历史文化名镇”之一,由于长期处于汉族政权与少数民族政权犬牙交错的边境地带,在长达数千年的征战与杀戮,壮烈与激昂,使这座古镇少了许多妖娆和妩媚,而多了几分回味和深沉,夕阳西下,浓烈的阳光泼洒下来,起起伏伏的土黄色墙体,集“古城堡、古寺庙、古戏楼、古民居”于一体的瓮城形制结构,以及因防备重重门窗均向院内开启的大院,愈加显得冷峻而苍凉。据导游介绍,古镇初建于明代,由西古堡、北官堡、中小堡三个村落组成,三个堡首尾相连,唇齿相依,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但如今,只有西古堡形态保存基本完好。西古堡平面呈方形,东西长260米,南北长330米,(含瓮城),总面积67300平方米,堡墙高度8至10米,下宽6至8米,上宽2至4米,主体为黄土夯筑,九天阁、南北堡门等重要部位加宽加高,并用城墙砖里外筑面,其重要军事地位可见一斑。几百年的岁月,使古镇流露出掩不住的破败沧桑,但因为都还住着人,依然显得整洁舒适:坐在炕上低头制做套色剪纸的老人,屋檐下鲜红的辣椒,目光凌厉的看家狗,汇聚成一种质朴温润的幸福感,在我身边悠悠然的荡漾开来。由于古镇商业开发尚未成熟,店铺相当有限,最吸引我的,便是豆腐坊里燃起的袅袅炊烟,纯手工打造的古法豆腐晕染着淡淡的豆香气,也许不够白也不够嫩,但浅浅的鲜、淡淡的滑,如乡间田野低吟浅唱的歌谣般清淡质朴,丝丝缕缕间,散发着时光的味道。
导游告诉我们,西古堡现存古式民居院落180所,其中较大的连环套院5所(亦称九连环院)、小巧规整的古四合院49所,其古民居形态完全可与北京的四合院相媲美,其细节同样精益求精:很多砖雕、石雕、木雕均构思精巧,雕梁画栋、斗拱重檐,虽经几百年的风雨侵蚀,依然不失古朴巍峨、华丽细腻的风采。当我步入南瓮城,扑面而来的,是一座宽13米,深8.5米的古戏楼,戏楼两侧各设一耳房,在有限空间内增加了戏楼的使用面积,在那时绝对是农村戏楼的独到创意,日影淡淡地照下来,被老戏楼调和着柔和的光,我顺着梯子走上戏台,凹痕累累的木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仿佛消失戏文中才子佳人的咿呀呼唤。 从戏楼西侧的砖雕垂花门进入跨院,则是古镇景点的中心地藏寺(俗称阎王殿),现在仍然作为佛教活动场所使用。该寺分上下两层,是天井式建筑,下层建有12个全砖镟窑洞,窑洞外观是仿云冈石窟造型,内部设计为阴曹地府18层地狱的布局,虽算不上典雅高贵,却也精巧动人。顺着幽暗狭窄的楼梯,我一步步地深入庭院,直至步入古镇最北端的最高处,16.5米的九天阁。登阁远望,阳光穿过树荫,斑驳地投在更加斑驳的黄墙上,岁月像水一样无痕的流逝。慢慢的,远方的灶间烟筒就飘出了袅袅炊烟。古镇中的人们,就在这片单纯而浓烈的土地上,延续着平凡而恬淡的生活。
打树花 穿越时光藩篱的惊艳华丽旅行最大的魅力就是寻找差异,差异越大,收获也就越令人兴奋。当我们不断抱怨都市中节日没有味道的时候,可否想过回归最简单最绚烂的“社火”感受?在中国很多乡村春节时都有不同类型的“社火”表演,但“打树花”,却是蔚县暖泉古镇的“独家”。这项民俗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表演时,艺人将熔化铁水泼洒到古城墙上,铁水遇冷迸溅四射,形成万朵火花,犹如枝繁叶茂的树冠,“树花”因此得名。“树花”爆发时,气势恢宏、大气从容,每一声澎湃巨响,都会如同清辉流泻的星辰,展现出穿越时光藩篱的惊艳与华丽,使我触摸到这座古镇跃动的脉搏和无限活力。然而更令我惊叹的是,这项节日娱乐活动的源起,竟同样和古镇的军事功能息息相关。据当地人介绍,由于当年备战的需要,古镇铸造业相当发达,汇集了大量制作冷兵器的铁匠作坊。每逢年节,富户燃放烟花庆祝,铁匠们无力购买烟花,便从打铁时四溅的火花中汲收灵感,用特制的木勺,把熔化的铁水泼洒到古堡城门上方的砖墙上,好似璀璨的烟花绽放,慢慢形成“打树花”的民俗。如今古城墙已列入文物保护项目,“打树花”便在每周末在特别开辟的“树花广场”进行。 在“打树花”中,炼铁水是最主要的准备工作。炼好的铁水温度高达1600多度,因此打树花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艺人操作。表演时,他们还要戴上用水浸湿的帽子,并把老羊皮袄反过来穿在身上,以防被飞溅的铁花烫伤。最初打树花仅使用铁水,色彩比较单调,后来增加了镁水、铜水、铝水等物质,树花的色彩也逐渐丰富,最终,变幻成五彩缤纷的视觉盛宴:当升腾的铁水和冰冷的城墙激情碰撞,如同一唱三叹的咏叹调,世界上任何一种鸟的羽毛都不及它夺目,任何一幅名画,都不及它绚烂,一瞬间,我所有关于色彩搭配的概念都被颠覆得干干净净,甚至整个古镇的天空,仿佛,都被浸没在无穷色彩的海洋里 当我离开时,身姿优美的古堡城墙,仍然被抽象成心灵深处的一道道弧线,仿佛缤纷的树花还在熊熊燃烧,在青黑色的夜幕中闪耀着迷幻着奇异的光亮——这些深深浅浅的印记,在我眼前心底,写满了明明暗暗的沧桑往事,它,是暖泉古镇流金岁月的辉煌,是风流逝去的平淡,同时,更是我面前梦幻般的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