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岭 从地理学上说,被称为梅岭的部分是大庾岭东段,也是大庾岭之咽喉。横亘广东、江西两省之间,全长200多公里的大庾岭又属五岭山脉之一系。我感兴趣的是这些词的所指——“梅关”得名自“梅岭”,而梅岭的得名相传是根据南迁越人首领梅绢的姓氏。北方永远是入侵者,比汉人被迫南迁更早,越人迁往岭南是在战国时期,我想是吴越之建国、之强盛,大约建立在越人逃亡和痛苦上。一支以梅绢为首的越人,进入这片大山安营扎寨,好在比后来的客家人早,旷野无人,他们无须建堡垒式的土楼和围屋。秦始皇一统山河后积极开发岭南,开发者使民致富也,“要想富先修路”,于是一口气开了三条通往岭南的路,其中之一便是经过梅岭的,有路就得有关,当时称横浦关或秦关,一来防止造反,二来民富税足,也要靠关口来征缴的。可能征着征着有些过,所以梅绢和他的族人大约受了压迫,于是投靠了项王,破秦有功,封十万户侯。以当地名人为地名,也是好事者的习惯思维。 可是在现代,除了陈毅的《梅岭三章》专指这一带地区外,所有地图上都标注的是“大庾岭”,而且也有故事:汉元鼎五年(前112年),为巩固南疆,庾胜兄弟被派统兵驻岭北,岭下筑城,岭上戍兵。庾胜死后,这里的人民为纪念他的功德,筑祠祭祀,梅岭称庾岭都是为了纪念庾胜将军这座山也因他排行为长称之为大庾岭。现在江西位于大庾岭北、紧靠广东的大余县,是1958年由大庾县改成,大致的原因可以推想出来:一则余字是个最吉利的字,二来庾字不好写也不好认。不知为什么山名却没改,久之行政区划与地理名称在人们心目中的关系就比较模糊了。这座山岭的两个名字来源,一个是化外越人,一个是奉旨汉将,自然强势、正统文化遮避了弱势、民间文化,大庾岭成了正式的官方名称。 其二:道 梅岭地势险要,在秦朝以前,五岭之南属南蛮之地,所以才为越人盘据,秦朝开路,后又因王朝衰弱,岭上道路渐渐荒废。唐开元4元,出身岭南的丞相张九龄奉诏凿岭开路,重开赣粤门户。从此梅岭驿道历代维修:宋代砌石铺蹬,明代重修并拓展从关门至大庾县城的驿道。重修后驿道宽一丈有余,可五马并行,成为南北商旅主要通道,所谓商贾如云,货物如雨,万足践踏,冬无寒土。现存驿道路面宽度在3.5米至4.5米之间,保存最完好的是江西境内从岭下广大桥直至山顶梅关约五华里的一段。 然而在广东一方,大门口写着8公里古道保存完好,我想大约放宽的要求,这样比较能吸引游客。进门前有一块水泥小广场,进了门便是完全的石子土路,但可以看出随山势蜿蜒盘旋的山路基本平整,适合马车行走,碎石铺路适于南方丰沛的雨水下渗。只有在接近岭头的时候才出现台阶,不知道马车如何过去,有可能像黄河壶口卸船、再装船一样,卸车,靠人力搬运,然后再装车前行。路边有座夫人庙,相传张九龄奉旨开凿梅岭官道,初时,开凿进展顺利,但到了梅岭顶上,岩石坚硬,且日开夜拢,工程毫无进展。一日遇神人指点:“此山神所辖,必用孕妇之血祭祀。”身怀六甲的侍妾(一说夫人)戚宜芬,半夜冒着寒风来到梅岭顶那块巨石前,向上天祷告,祈求通道开凿成功,然后切腹而死,血流在地,道路始通。后人因崇敬夫人的献身精神而建起夫人庙。这是一个揉合了神夜传说的历史故事,相信修路没有不死人的。 一路上游人如织,大约都是从珠玑巷过来的,这是一条成熟的旅游线路。然而攀上梅关后,江西一面,绝无一人了。本想从广东入江西出,来一次完整的梅岭渡过,但又要收一道门票啊,在岭头关下休息的广东人都劝我们:不要去啊,什么也没有,真的,我们就是这里人。据说原来粤赣两省曾有一票协议,但江西方面后来承包给个人了,于是协议无效,游人的负担增加了。从经济发展看粤人旅游的实力高于江西,即使没有强烈的本地意识,单就方便来说,尽管保存最好的古道在江西、主要的梅花景观在江西,梅岭古道也占广东人真正从中受益。 其三:关 从汉至唐,梅岭只有岭之称,而无关之名。宋代在岭上植梅建关,立石表曰:梅关,所以“梅关”与“梅岭”之“梅”完全不相干的,应该说是宋人望文生义,又加了一番联想。如今关楼尚存平台和四周城垛,南面有“梅止行人渴,关防暴客来”的楹联和“岭南第一关”石匾,北面额枋是“南粤雄关”石刻。 岭是完全自己的产物,而路大多是为沟通方便的,只有关才最具政权意味,梅关的最后完成,标志着大一统王朝完成了对岭南统治的整合;山岭路途的艰难,驿道上左迁右擢的官员和作买作卖的行商,防暴客的关口,引来多少吟咏,庾岭驿道梅关的声名日益显赫。 外一章 梅花:“庾岭寒梅”是我国历史上有名的四大探梅胜地之一,春节前一个机遇,得以近距离聆听李祥霆先生抚琴,我说春节将赴庾岭,请求一曲《梅花三弄》。李先生琴下生风,而且风声烈烈,完全不是只有暗香浮动淳厚,充满虬劲梅枝与风的撕扯。真的到了庾岭上,因着风和日丽,我们这些从北方来的客人都抱着大衣,牛喘地寻找梅花的踪影。当地人说大年三十是今年最好的看梅时节,不知他们说的岭南还是岭北,因为岭南岭北气候有明显差异,庾岭梅花“南枝花落北枝始”,界限分明,江西没有去,在广东还是找到了白的、黄的、粉的三种梅,当然都是幸存的一两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