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拉孜县-白坝镇,今天起床状况不错,天气也很好,还是决定尝试一下珠峰大本营,不想把激情淹没在温暖的睡袋里,希望货架不要再坏了,给点面子,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丢的了。虽然是出门了,但也揣着量力而行的心理,因为昨天的修车师傅坚定地断言我的外胎到不了珠峰脚下,这言论到底还是给了我一些担心,因为我没有备用外胎,但同时也更越发想看看珠峰路到底是怎么样一条路。 开始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去定日县还是新定日县,一个人骑行在遥远的异地,攻略必须要做得足一些,因为路上基本没有信号,导航用不了,而当地居民也不会有多少人懂普通话,加上这边村庄离得很远,骑行的人又少,一旦你天黑赶不到目的地,那么为了安全不骑夜路,那你就得找一个相对安全的涵洞或者破房子扎帐露宿,而且要注意不要在太高的海拔,这一路都在4000+以上,很容易昏睡的时候导致缺氧。如果扎帐的地方没有外部围挡,那你晚上就要注意狼、野狗之类了。再说累了一天谁都希望吃个热食和安稳睡个觉,这是保证第二天有个好开始的基本条件。这么一来,发觉我们在新藏线上的单车旅行就比较矛盾,不能太赶,又得时刻控制你将要到达设定目标的时间。虽然不知道今天的最终目的是哪,但却很清楚地知道今天将要翻越一座5248米海拔的山,海拔上升1000多米,有30多公里的爬坡。 早上离开农民旅馆,走了两公里多都没发现路边的里程碑,到了岔路发觉应该是迷路了,问了两个藏人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后来一个介于汉人与藏人阶段的男子终于指明了去检查站的方向,这是一个对去珠峰的过往人员检查身份证和边防证的检查站,但我过的时候没检查,这总是使我有点贱贱的失落,因为我办证了,那是多么希望自己的成果被盖上一个当地大红章的感觉。过了检查站,坡就开始了,好家伙,坡度不小,一上坡腿部肌肉就开始收紧,这时你就要琢磨坚持到哪个里程歇脚,如果你不注意而是想歇就歇,那歇不了几次你就走不动了,这是肌肉惰性积累所致,到了那个程度,就真的只有靠你的意志力把身体拖到目的地了。爬坡有个技巧,就是努力让你的腿适应那个慢节奏,并且尽量抛掉休息的念头,转而去想其他事。开始进藏爬山时我就是过滤和忏悔自己曾经的罪孽,但后来发觉罪孽也没有坡那么长,看来我还不怎么坏吗!爬了几公里,开始有逆风了,后来这逆风就没停过,缓慢骑过几个藏族妇女身边,她们都背着布袋包着脸,咿呀呀地冲我喊,听不懂但能确定是加油的意思,我问你们是不是去定日县,又是咿呀呀摇头,她们也听不懂,我摆摆手努力往前“飞驰”。很久,实在太累,好像坡度越来越大,太阳也越来越大,靠在路边休息一会,就那么几分钟,无意回头却发现那几个藏族妇女就已经到了跟前了,实在太丢脸了,我是在骑车吗?匆匆上了车又要飞驰,可惜小腿酸得很,根本就没有速度,这是突感轻松了很多,回头发现是一个妇女在推着我的车跑,如果她是个汉人我会很担心她高反,推了有30米她才罢手,我谢过后就不回头了,为了拉开点距离挽回点面子,我死命地往前蹬。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黄狗跟在了我的后面,发现的时候我脑袋闪过一片苍白,我立即停车喝斥,可是它除了停下来吐着舌头望着我以外就一动不动,赶不走,认定它不会上来咬驮包后心定了不少,心想你爱跟就跟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挺提心吊胆的,经常都是视线范围内找不到第二个活物。就这样,那狗离我10多米一直跟着,我停下拍照它就走到我前面,在路边找一个可以挡住太阳的地方趴下,有的时候它干脆就和我平行站着,于是我就开始和它说话:“狗仔,你跟着我做什么啊?” “等下你识路回去吗?” “你怎么不说话?” “你也是独行吗?”...... “你饿吗?你要是送我到山顶,我送你一根火腿肠”,开始我还觉得别扭,后来只要它靠近我就唠叨,基本都是寻声瞟我一眼又看向别处,作为一个生肖属狗的,第一次感觉原来在西藏也有如此善良的狗。在我每个里程碑都必须瞟一眼的印象里,它跟了我有6公里,这时离攻略上记的山顶的里程碑还有13公里,前方左侧路与山之间出现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挡土墙,它就这样走了进去,然后我的火腿肠就没有机会送出去,我没想过它消失得这么突然,有点失落和后悔早该先给它一根奖励的。在孤独的前进路上,人很容易产生感情,哪怕是人和物。 离山顶还有7公里的一次大的休息,后方艰难地来了一个骑行珠峰的哥们,他见到我也很高兴,一起坐在路边各自吃午饭,他什么都吃,而我在路上除了鸡蛋以外就不想动口了。我是感觉身心轻松多了,因为神经没有先前绷得那么紧了。吃完又休息了一会出发,然而我担心的问题又来了,跟不上,我总是跟不上别人,不知道是意识里作怪还是本身身体就骑不快,我落下他的距离至少有600米,不要小看这600米,在这高原,100米上坡都是神一样的存在,更别说逆风了。我发觉今天我很幸运,在他消失在我视线我再次做好面对孤独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后面5米外又跟了一条黑狗,又是脑袋一片凉,凉完又镇定了,因为感觉它和先前的黄狗一样没有恶意。可惜黑狗就跟了那么1公里多,前方老远乌云密布,太阳也在几分钟后被盖住了,因为附近没有可以躲雨的涵洞,拼命的加速向乌云冲去,可惜猛蹬一下腿就酸了,没多久,天空下起了毛毛雨,停下来穿了雨衣继续往前骑,狗依然跟着。毛毛雨一直不停,还好感觉短时间内没有下大的意思,所以致使有涵洞也不躲了,因为要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这时已经快14点了。大约三公里过后,毛毛雨变成了细颗粒的冰雹,天依然很暗,远处模糊看到那哥们在路边休息,我像看到无主的人民币一样努力蹬过去,我刚过去停下他就发现跟在我后面的狗,迅速的走到路边捡石头砸狗,我想阻止想说让它跟着我之类的话,但又觉得太荒唐,除非承认自己长个包子样,要不怎么让狗跟着呢!它拿石头打了几下,打中了一次,那狗惨叫着跑了。休息了一会,他边上车边说:“你比较慢啊,要下大雨了,我骑得快点先走,到了白坝帮你订床位”,我这时才知道前面住宿地是白坝镇,我也希望有个伴一起走啊,但知道自己是一个十分怕给别人造成了麻烦的人,所以笑着说:“你跑快点吧,帮我订个物美价廉的床位”。等他走远了我也上车了,该死,休息久了点,腿一用力算得要命,真想停下来,但这么可能呢。这时离山顶垭口还有3-4公里左右,坡度越来越陡,逆风没有停,在两公里内冰雹和雨轮番交替,但就是没有一丝的间歇,雨衣买的是连式的,大腿以下全暴露在雨水和冰雹颗粒中,还好冰雹不是大颗粒,这时最怕的就是幻想搭车的舒服和下来推车。离山顶还有两公里,一股风夹着密集的冰雹颗粒迎面击来,踉跄一下下了车,想想这两公里就索性推上去吧。其实推车也没有多好,因为走几步又停一下,腿实在是太酸了。离山顶越近越冷,后来冰雹下着下着就飘了起来,我差点叫出来,下雪了,我停下来用手去接,确实是碎小的雪花,走了一百多米,路两边就陆续看到一些积雪了,雪持续了一会又换了刚才的冰雹,就这样交替了两次,路边的积雪更多了,远处地上也看到大片的白,我停下来不顾相机被打湿不顾身上冷,踩着地上的积雪拍了起来,要知道雪对于我一个广西来的人是什么一种意义啊。正拍得忘形,一个惊雷“轰隆隆”地把我震醒,妈呀,这么高的海拔你还打雷,我脑袋发热,拿出手机迅速关机,迅速收相机,推车就走,可是就几步,腿又酸了,后来雷陆续打着,还好没看到闪电,艰难地推出1公里多,天空终于亮了,雪、冰雹也没了,转了一个弯看见了经幡,无比的高兴。这时已经到了15:40了,快到经幡的时候,路面变成了泥路,而且有藏民在做工,过了泥路离经幡还有15米这样,两个戴口罩的藏族女人过来推销经幡和佛珠,奇怪,她们普通话说得不错,我亮出手上的佛珠说买有了,她们说你可以买个经幡挂保家人平安,我说不用了。我停好车拍照,她们又过来和我聊天,知道我是拉萨骑过来的好像挺崇拜,把面罩都拿下露出了两张高原红的脸,大概18-25岁之间,其中一个表示要和我拍照,我没有拒绝,后来又拿单反设定时间三个人一起拍,只是她们拍照时都戴上面罩,再后来她们热情地坚决地送我一条经幡,并且拿出大头笔教我写上名字再教我挂上,期间一个藏男说要骑我的车,就给他骑了一圈,挂完经幡谢过她们我才真正审视周围环境,路边一大块空地,空地上有新建的藏族风格很浓的两间平房,房前有一球桌,两个高大的藏族男人在打桌球,经幡密密麻麻,如一个门跨在国道上,旁边一海拔碑,写着“嘉措拉山,海拔5248米”,碑后有三个工棚,远处到处是雪山。 不敢过多久留,4点急速下山,飞了20公里不到,坡下完了,路也变成了土路,又是修路,汽车一过灰尘滚滚,苦逼之路不堪回首,只记得灰尘满天、修路工人和旅游车上游客火辣辣的目光。快到白坝镇的一个小上坡上,正埋头爬坡,老远一个司机一直鸣笛,我一边埋头爬坡一边在心里骂,到了跟前还一直按,我抬头看时,发现那司机放个手在外面竖着大拇指。20:40,终于到了白坝镇,出乎我意料,这里居然真像个镇,居然有那么长一条街,居然有那么多旅馆,街上的狗就不是居然了,完全不少于预料之中的数量,当我忆起路上遇到的骑友可能为我订的床位时,发现我们没有留下对方任何号码。于是我不知道该选择哪一家了,最后还是按照自己的逻辑,先排除藏人开的,然后排除没有洗澡的,再然后选择比较便宜和不偏离街道的,最后选择了一家四川旅馆,50元/床,4人间,可洗澡,虽然墙壁干净,但是床和被子真不咋地,楼下是自己经营的饭馆。放好单车跟老板娘上了房间,发现上面房间是那样的多,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入住,我选了楼梯那间,长长的走廊两边一个个的门,灯光昏暗,厕所和洗澡房都在走廊尽头,老板娘一下楼(老板一家都住楼下),我看着昏暗的走廊有点背脊发凉。晚上吃饭奢侈地花了60元(青菜汤+回锅肉),老板很高兴送了一小蝶四川泡菜,后来我又要了一碟,老板明显拉长脸了,还说你们骑车的特别能吃饭,我妈妈有点不爽了,不是说好饭5块管饱吗!后来考虑不能和阿婆计较,就主动索要一些名片说路上帮忙发给骑友,那老板一听脸上又犯桃花了,转身去给我拿了一捆名片,应该是100张,似乎刚印好没使用过的,我接过名片只觉得自己够贱的,平时爬山连钱包里的卡都想扔了。 晚上10点多,我吃饱喝足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的床上,思索着等下我要以多快的速度跑到那走廊尽头的澡房里洗个澡出来的时候,楼下一片嘈杂,而后老板娘带了一帮人上来看房间,当知道他们决定住下的时候,我准备好衣物飞快的跑去洗澡,等了半天才等到热水,洗完澡回来发现房间里其他三个床位已经放满东西,其中一个还躺了个年轻男人,聊了一会才知道他们是游完尼泊尔返回的一个团,他高反了吃不下饭,其他人去吃饭了,我给了他一个苹果,安慰他放松心情并给他一支肌苷口服液让他服,他说已经吃了红景天不服肌苷了。过了半个多小时,进来了两个女的,她们一起的,一个女的给他递了一瓶氧气,说卫生所已经关门了,我叫他先不要吸氧,他说头痛难受,顶了一段时间还是吸氧了。12点,那男的一直说难受,他说想去找医院,他的同伙也没有好的建议,司机没答应去,只是说这里医院不好找,明天还要开车带所有的人,现在叫车又太贵,所以叫他再吃点药睡觉。确实在这里找医院不容易,往岗嘎镇也只是卫生院,医院得去到吉隆县,300多公里,路上能不能受得了是一回事,往拉孜县虽然只有100多公里,但是要爬嘉措拉山的5248米,高反还往更高海拔,基本是找死,更别说还有那么长一段在修路。那哥们真的很受伤啊,还好有两瓶氧气,1点和3点,我睡醒就听到他在那里难受地折腾和不断的吸氧气,一瓶氧气连续吸只能吸半小时,两瓶氧气折腾到天亮,确实也危险和难受,外面的死狗叫了一夜丝毫没有停止过。这一晚,我彻底认识到我一个人骑行新藏线是多么的危险,并且我没有准备红景天和氧气瓶,只有几盒肌苷口服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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