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同是天涯漂泊人 晚上了,远方的景模模糊糊的,那里那些黄豆般的灯和“咕咚咕咚”的火车声提醒着自己漂泊的孤独和寻求的苦难。我也没有选择机会去迈出那节列车,还是安静的坐着,坐着发呆,发呆后回忆,回忆着闪眼那刻。那刻是美好和好奇之时、那刻是苦难与危机之刻、那刻是昨天的梦想,那刻是今天之经历,也是明天前进的启示。头靠在火车椅上,仰望着车厢板,顿时忘却了何去何从,我的心安静得封闭了双耳,周围的那种嘈杂就像夏日午后的知了声,催眠着。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 “你去哪?” “回家,你呢?” “去朋友那里。” “玩吗?” “不是,到那里找个工作。” …… 之后的话就像山洪爆发那样,聊了什么,很多很多,我自己也有点糊涂。但是,我对他有着一种特殊的好奇。他是陕北人,带有那里的朴实和率真,五官普通,笑容灿烂,行为举止间带着洒脱和坚毅。从一开始他就穿一双拖鞋,一条宽口的平角裤,海南的时候确实就是这个情况。他是当过兵的,我们在这里给他个名“小兵”,据小兵说他是为师长开车的,也是一个宅男,所以师长有事没事喜欢叫上他。吃过很多俗人听都没听过的菜,其中最雷的就是“牛粪汤”。大致就是取牛的十二指肠那一段,这个里面的东西就是牛通过胃消化的最好的东西,想象中就是稀释了的叶绿素汤加点胃酸,贵人都爱这些稀奇的东西,他也算是跟着师长见识了场面。小兵算是心直口快的,在海南呆了几年时间,说了些海南社会黑暗的东西,有些事情若真是事实,那社会真的有很多不稳定的因素。大致集中在:土地兼并和私有化、黑社会与当地行政关系、法治和人治、岛内垄断经济和大陆经济关系等。(在此做删节) 小兵的旁边是个海南美女,鼻梁很挺,小小的,很可爱,在这给她个名“小琼”。两个人都是双手攀胸,就像钻头那样。小琼无意中说了菜花的事情,那时正是四月头,田地间到处都是金灿灿的菜花,似乎嫩嫩的,比起成熟的稻子来,它的黄充满了生命。小琼告诉我她从来没有见过菜花,小兵还一个劲的形容那种所谓生命的“黄”,那时我的心开始沉寂了。有一次,一个海南朋友问上海下雪的事情;还有一次,一个东北朋友形容海南的水果;还有还有,沿海人看沙漠,内陆人看大海。那种时候是不是眼睛在吃满汉全齐,头脑是不是再次发育,心情是否也可解脱世俗的困惑,我也许能肤浅的理解这种美好,然而我的沉寂是因为很难把这种美好分享给小琼,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感到那种震撼的幸福感就出现在一片安静的土地上。祝福送给小琼。 三十多小时,算是挺长的,以前地理老师问我们:中国南北长还是东西长,答案自然是南北长,三亚到上海大致也算南北,所以路就是冗长。南北差温,东西差时,我开始披上自己多余的衣服,小兵只能拿出小包德芙巧克力,靠着那有限的卡路里来维持,说的好像挺可怜一样,其实他就是身体棒,能抗。也不知道他包里有多少吃的,看他拆了包装袋的样子就知道他大气。散落在桌台上的小颗巧克力就是心意的见证,我毫不客气。我们聊到了陕北,因为自己血液里有一支也留着西北的血,所以会多带自己的感情。大学毕业时,我还不知道陕西八大怪,现在背诵下:一、面条像腰带, 二、锅盔像锅盖, 三、辣子是道菜, 四、姑娘不对外, 五、手帕头上戴, 六、房子半边盖, 七、有凳不坐蹲起来, 八、唱戏(秦腔)吼起来。 当时,我和小兵都背不出八大怪,还是坐在邻座的一位眼镜兄帮忙凑了几个。眼镜兄文质彬彬的,也不多说话,我的印象中,他就没有在火车上买过盒饭,他解决饥饿问题就是靠两包圆柱形的饼干,也没什么时间的限制,饿了,就吃几块。有次,看见他犹豫着是否给予饼干更多在世的时间,那种欲言又止,反复倒带快进的情境真是让人感到纠结。多半是想给下顿多一点的粮,但是也要慰藉自己饥饿的胃。其实事实未必就是这样,有可能他犹豫的是如何合理的安排列车的餐饮,吃多了的话就需要多买碗碗面,略微吃少点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下了列车一身也轻松。眼睛兄也是一个闯南北的人,我和小兵一直揣测他是做什么的。直到他下车,我们都没开口,只见他拎着简单的行囊,匆匆地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小兵也出现了奇怪的举动,买了碗面,穿了条裤子,我还以为他当兵的时候专门训练如何耐饿和耐冻,不管他是否训练过,他毕竟是人,问他是否饿冷,只是淡淡地说:还行。还记得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吗?在安徒生的笔下,她最后的几根火柴给了她美好的幻想,也只有在那种极境之中才有机会感受特别的幸福和美好。对于我这样一个没有饥饿的人如何才可以得到那样的美好。我看着小兵,也不知道他想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们都拒绝痛苦的原因,是没有勇气去面对青灯古佛,或是留恋那十丈软红。小兵谈起他为何去嘉兴,两眼中充满着对未知生活的渴望,他想拥有的就是一个住所、一个工作、奢侈一点的话,再找个女友,之后的日子就不敢想,当我问起他是否留在华东,他说:不确定。这个也是意料之中的,他的洒脱就似乎是骨子里冒出来的,生活也像一艘海船,颠簸中前进,那些城市或许就是海洋中的岛屿,给予的就是片刻的平稳和有限的资源。 他终于趴下了,睡了。列车上也安静了许多。到了上饶,我买了两个野鸡腿,一个自己,一个小兵,他惊奇的看着我,之后兴奋的吃起来。上饶野鸡腿吃了不下五次,也不知道江西上饶是个啥样子。每次来回的奔波像是草原上的野马在寻找着水源,就是为了那一王水,我们失去了很多。这个足以证明水的价值和不可替代。松江的家就是一个港湾,给我温暖,但是依然饥渴,即使是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禁锢着那颗奔放的心,也不能替代寻找纯净甘甜的泉水的愿望。 小兵穿上了自己所有的衣服,看着窗外剧烈摇摆的树枝,发呆了。从踏出车厢的第一步,他就面临着考验,我们轻轻告别,都开始着新的生活。 从杭州到松江那段,陆续上来很多人,那些陌生的面容匆忙、严肃、焦虑,身上的行头更加富有商业的气息。我开始封闭了,闭上眼都是这几十天的片段,路上的骑友、列车上的朋友旅馆的老板、伸手帮助我的人等等的面容浮现在眼前,我不知道有机会再见面吗?我认为机会很渺茫。《红楼梦》中司棋说的好:“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之后又说:“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这也是最好诠释了这种关系。 下一次的旅行不知何时何地,也许不会有精力去写游记,就让它承载我的过去,到此请合上书,闭上眼,转动你的罗盘,那个方向就有我的灵魂……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