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拉萨 骑行新藏线的某天路上,同行的老刘半是自问半是问我-----为什么又来西藏?我说,为什么又是骑车来? 这话对于多次入藏的人来说可能有些无厘头或是矫情。虽然我查了路上的简单笔记没能查到老刘是在哪天问过这个恼人的问题,但语境一定是在疲惫、无可奈何时。 有人将西藏当做一种想像,一种无由头的浮想联翩。想像是笼在现实上的一层面纱,简单而安全。所以,对于美好者有人止于想像,轻手轻脚,生怕现实的残缺破坏了虚构中的桃花源;探求现实是一种赌博,就像你爱慕一位美女若隐若现的修长玉腿,娶到家后却发现是个秃子。最让你措手不及的还不是“秃子”,而是探求成了一场回不去的冒险。色身回不去也就罢了,怕的是灵魂也回不去。那么你会问,这场冒险值不值得。 我喜欢探底,我喜欢将面纱揭开。 当我揭开了西藏的面纱,我发现我回不去了。 两年前从云南大理缺氧而入。那是与西藏的第一次对视,有些冒然和仓促,又带着太多的幻想和希望,个中的甜滋苦味,品咂成《缺氧》一文。比之滇藏之行,今年的新藏线让我身心透支,至今没有恢复。虽然这条线有些人正骑反骑都很轻松,但你知道我不是个强壮的人,根根肋骨清晰可数;我也不是个意志坚强的人,骑行的第三天就强烈高反,1000多公里后开始烦躁想搭车走人。到底是老天可怜见,精心照顾我一路搭不上车,否则我一定会后悔,哪怕只搭了一公里。是种什么力量支撑着我骑完全程?不好说也说不好。又是种什么力量保护着我的单车全程不爆胎?很简单,人品。 回来后的每天都懒洋洋,觉总是睡不够,饭总得吃到撑圆肚子;路上的简单笔记一直没有心思打开,甚至不愿见朋友;聊天?不像那次滇藏线回来,一点精神和欲望也没有。可能是习惯了缺氧的蓝色天空,回来后有些灰突突的醉氧;或者是无言太长,人音已忘。我只好这样解释着。 可为什么又来西藏?而且又是骑车来。 人生充满了尴尬,因为当你苦苦追寻时,却突然发现,原来有些东西不过如此,恰似风吹过肩,再吹来的,已不是原来的温暖、柔和。唯有风吹愈蓝者,才值得你一次次素履往之。我想,西藏属于后者。许多人对她迷恋,迷恋她的纯净、高迥、神秘、温柔和无可名状。如郑钧,他在写出《回到拉萨》这首歌时,其实还没去过西藏。他坦言当年写这首歌是为了纪念绝望中的一段快乐时光,他说那种感觉就像他想像中的西藏。后来当他来到拉萨后发现,这儿的确非常令人迷恋。 西藏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让我疲倦让我着迷,以至每次亲吻都是初吻。 一个理想主义者同时也是个悲观主义者,走着走着,再坚硬的脚印也会在无休止的风沙中消散。西藏是有毒的!她让我无由头地爱上,爱得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自我。我记得被她拥抱的那些日子,心跳、抽搐、安然、哭泣、依恋,然后就是离开,装得很不在乎,然后就是打算付出一生的时间去忘掉,而又忘不掉。新藏线的那些日子,也许吧,虽然我不想忘掉,但随着时间,随着身体越来越不由自主地老去,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忘掉,以至忘得干干净净,就像这短短的一个月,当我面对着照片和路上的简记,竟有些茫然,这些地方我真得来过吗?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其实,我的忘记早在路上就已经开始!所以,我想趁着还有些记忆把它写出来,就算我词不达意,就算被误解,但我相信文字的力量,我相信文字是把活人剑,它一定会跟岁月这把杀人刀,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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