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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2016-1-20 00:00| 查看: 435| | 去自行车论坛逛逛

2008十一行走常州、镇江、扬州、高邮之间(4)

历史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如果说扬州学派都纷繁复杂到无法说清,历史就更得是见仁见智的东西啦。好古,有人收藏古物,有人留连古籍,我其实更喜欢在某一个地方遇到某一位相隔无数年代的人,我也许仅仅只知道他的名字,至多了解他的二三事,但在这个点上我们相遇,可能还在另外的点上遇到另一环境中的他,他依着自己的逻辑生活着,但我看着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远古——春秋

本来在扬州,没有想到要去盐商卢氏故宅,因为火车票点离此较近,便循着地图到此一游,没有想到门口服务员的一句话,让我生了好奇:旁边是盐宗庙,很小的,不要钱。来扬州,我们看的是盐商的奢侈、盐商对皇帝的巴结,但看到过盐商的信仰吗?从卢宅出来,一转身就进了盐宗庙。

如今盐宗庙挂的小牌牌是曾公祠,纪念在两淮任上故去的曾国藩,盐商已经拿不出当年堆白塔时的财力了,便改自己崇信的盐宗庙来充抵,算是两神并一庙,三炷香问题都解决了,不过门楣上的阴刻“盐宗庙”三字未易,也算是曾公体恤民情的体现。

现在除了两厢和倒厦是曾公在扬州事迹展览,迎面望去,正殿供的是最早造盐的宿沙氏(中)、最早管理盐业的管仲(左)、最早的盐商胶鬲(右)。三个很新很不漂亮的塑像,每人的下面是他的介绍:

宿沙氏,距今约四五千年前,胶东的宿沙部落传说中最早发明煮海为盐的人。“宿沙氏煮海,谓之‘盐宗’,尊之也。以其滋润生人,可得置祠。”(北宋《太平寰宇记》)

管仲(?—公元前645年),春秋齐国颖上人,名夷吾,字仲。中国古代名相。由于制定“官山海”、“正盐筴”,以及食盐“民产官营”等一系列政策,使齐国很快富裕起来,被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称为“仲父”。

胶鬲(约公元前1050年),初为商纣王的大夫,后隐遁经商在丰镐及渭水一带贩卖鱼盐,被周文王发现擢为重臣,后世称之为中国第一盐商。

除了管仲,其它两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而即使是管仲,也很少从这个角度去诠释。

汉唐之际

从公元前至公元初,特别是两晋交替之际,一时才俊皆避走江南,仅仅镇江沿江一线,山东黄县人太史慈、安徽定远人鲁肃、山西闻喜人郭璞,最终均落幕于此。若不是同学陪我,可能鲁肃的墓就会失之交臂,书上说在镇江一中内,但如今一中已经外迁,原址给了外国语学校。因为是假期,学校大门紧闭,同学上前解释,放我们进去。学校很大,后面上山,整个操场就是在山上平出的。照着门卫的指示,我们爬上山去,却找不到鲁墓,同学只好下山再问,终于在被黄拍墙围起的绿地里塔松的下面发现一起记事碑:

正面写:三国东吴鲁肃墓旧址纪念碑记

北面写:鲁肃墓,据郡志称:在城东大学山直指庵后。即今本校南山北侧。清乾隆间,镇江著名诗人鲍皋展拜鲁墓时,曾有诗云:“破虏封何在?巍然鲁大夫。霸图更代有,长者至今无。日暮烟平堑,江春酒满壶。指囷犹可作,差免哭穷途。”鲁大夫嘉行高谊,诗可概见。墓前原有“后汉东吴鲁大夫墓”碑石一座,解放初期尚存,后校园屡经变革,墓及碑石俱渐次湮没。癸酉(1993年)秋,市文管会为集中三国景点,移建墓址于北固山麓,致使鲁墓原址荡然无所指认。为弘扬民族文化,保存历史原貌,以爱国主义和传统美德教育莘莘学子,特于鲁肃墓旧址镌石立碑以示纪念。

一九九四年七月,杨积庆撰,镇江第一中学立

相较而言同为东吴大将的太史慈墓太容易找了,在北固山公园里,但也在一条比较偏僻的道上。访郭璞墓是在第二天早上,金山寺和水漫金山的故事于我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觉得镇江三山不到,如来北京不到长城一般,而更重要的理由是郭璞墓,注《尔雅》的郭璞是文学史上学过的,从那花鸟鱼虫的解释就能看出这位文人的自然天性,而他甲者乙也,乙者丙也,丙者甲也的解词方式,让当初的我是多么沮丧。

金山的范围可算是镇江三山最大的,甚至还用跨街桥连到公路的另一端,早上金山里都是晨炼的人,从山根、水边,直到佛寺院墙外,顺着湖畔的路走上云根岛,立着的说明讲郭璞墓就在这岛上,四下打量,有一处像是墓,冲过去发现在是镇江国土局立的测量基准点。小小一个岛有数丛竹、几块石、一座亭,若干株各色的树,还有这基准点,遍寻无墓,只好再向前走。

在一排水泥的丁步上,一个老年妇女蹲着顺着丁步边沿摸,身边是一只塑料袋,里面是小螺丝。直走到金山公园的后门,向刚刚上班的服务员问郭璞墓,一位年纪大些的说:出门沿路边走,大桥下面有一块石头,一棵树,那就是。出门果是大街,又遇到摸螺丝的奶奶,她说想吃了就来摸,一早上总能摸个一半斤。

大桥很快到了,但桥下是一片工地,大石头和那棵树很显眼,但那树已经半死了,如果是墓总要有墓碑,站在堤上,朝工地的狼籍里仔细找,果然一块方方正正的碑躺在泥里,太小,根本看不见。把照相机调到最远(还是最近?我也不太懂)照下来,然后再放大到最大,原来仍是一块测量基准点的碑,很佩服镇江基础设施的完备,但郭璞墓依然是个谜。

郭璞故去大约50余年,戴颙出世了,镇江的南山是一处与他有关的胜迹,在南山的一片群山中有一座是招隐山,据说原名兽窟山,因为戴颙曾隐居于此,又名戴公山。戴颙应该算真的隐士,他家有传统,打他爹开始就好喜这个,然而他太有名,所以皇帝大官们都期望得其辅助,哪怕在自己身边站着呢,所以便有了“招隐”。

不做官,戴颙的灵气在艺术上,最突出的是琴和雕塑,网上资料说所作琴曲《游弦》、《广陵》、《止息》在民间流传甚广,有点夸张,除了一曲《广陵散》(还不知道是否先生的《广陵》)目前是很知名的琴曲外,另外两曲习者无多。至于雕塑,如今都是学院派学出来的,全部欧式,恐怕更无传承,只能照录书:“自汉世始有佛像,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颙亦参焉。宋世子铸丈六铜像于瓦官寺,既成,面恨瘦,工人不能治,乃迎颙看之。颙曰:‘非面瘦,乃臂胛肥耳。’既错减臂胛,瘦患即除,无不叹服焉。”

不知道为什么招隐坊是1981年才立的,原来有吗?碑额上是篆书“宋戴颙高隐处”,此宋为南朝宋齐梁陈之宋。但两侧的两付对联则说了三个人,除了戴颙外,还有在南山(只是读书台、文选楼所在地的一种说法)编《文选》的萧统、在镇江住了40年(这是无人异议的)的襄阳人米芾。一座坊为了三个人,这买卖合算:

读书人去留萧寺(萧统),招隐山空忆戴公(戴颙)。

经雨鹤林开画本(米芾),春咏鸡唱忆高踪(戴颙)。

“北有石门铭,南有瘗鹤铭”,如同汉中有石门十三品,焦山也有摩崖群。小片和大片的摩崖还真是走了不少:桂林伏波山上的、祁阳浯溪边的……古人留字的本领和气慨远比我们的“到此一游”宏大。当然最为有名的是汉中的石门和眼前的焦山。 2005年春节在汉中见到单独供于一间的石门铭,也许正因为是室内,那破壁就越发显得庞大了。而瘗鹤铭则比较秀气,镇江人也为之建殿,而且室内还模仿山崖的感觉,就比较协调了。

如果说石门的摩崖更为高古,那么焦山的大多是宋以后的,不过名人为多,所以不比石门名气小。而其中最著名的《瘗鹤铭》既有多位作者的猜想(无论陶弘景、王羲之、顾况、皮日休,当都在汉唐之间),又有几番落水和打捞的话题,更添了神密。约在唐宋之际,刻有《瘗鹤铭》的山体崩落,坠入长江,庆历八年(1048年),润州太守钱子高曾从江中获得了一块残石,仍置于焦山(颇有原地保护的意味),可惜数十年后无人照料或照料不当,石碑复坠江中。这一去近七百年,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才由镇江知府陈鹏年募工从江中捞出。《瘗鹤铭》恋焦山可算得上历千年而不去!

《瘗鹤铭》与《石门铭》另一个可以互比的地方是日本人,他们都奉二铭为神圣,每年都有专程来临摩和膜拜的,在供石门铭的殿外角落还真的看到一块小碑,是某位日本摩写的石门铭,大约能有这样的荣幸已经是众多信徒中的佼佼者了,可惜在焦山未见,可惜中国人还没有这样的雅兴。不过听说最近镇江又在通过技术手段打探出江底的残石,正准备打捞,希望我们不仅要拥有更多的物质性遗产,还要有如同日本人崇拜二铭那样的非物质性遗产。

大宋以降

中国煌煌数千年历史,汉唐总是以恢弘的气魄赢得更多人的羡慕和自豪,但我总是最喜欢宋明,可能看问题比较狭隘,我的关注点更多在文人的气质:在宋,比如理学和心学共聚一堂研讨学问的学术带头人朱熹和陆九渊,还有在苏州建家族义庄修家谱又在沿海一带修范公堤防海水倒灌的范仲淹;在明,比如立德立功立言的王阳明,还有那些坚决与皇帝辩论该立嫡或立能的文臣们。

宋明之风流在长江沿岸留下颇多的遗迹,匆匆走过,一处处地相逢从前在课本上、在千里之外曾经相遇又擦肩而过的故人。在大明寺的西侧,“遗构溯欧阳公为文章道德之宗侑客传花也自徜徉诗酒,名区冠淮海我从丰乐醉翁而至携云戴鹤更教旷览江山”,你可以感受到高阔的平山堂里欧阳公仍在做着他那文章太守的微醉之梦,温润的空气中,斑驳的杂树把平山堂抱得紧紧的,立于堂前已经一点也感觉不到当年群峰平堂的气势。

从常州火车站步行是可以到舣舟亭的,沿街向前,也就是沿着运河向前,不远处便有一个小亭,大约是常州市政的安排,走得倒也不寂寞。舣舟亭是苏东坡往来常州的登岸处,据同学说其实东坡老兄实际的居处并不在常州,但常州人很愿意考证出某处是苏宅。来到一处工地,挡板里,只看见徽式门楣上的“东坡园”三个字,接下来大约就要收门票了。权将园外的那一条迥廊连着的两只小亭当作东坡湾船上岸的遗址吧,毕竟苏东坡是终老常州辖内的。

北上高邮还有一处东坡遗址,那就是文游台。其实原来这里是泰山庙,供奉东岳大帝和供奉财神一样,各地皆有,高邮的泰山庙在城北的一处高台上,也算是秦观能够想到的家乡可供游览的去处了。没想到苏轼一游,泰山庙的地位就退居西路,王士祯为此处写的“古文游台”四个字如今被刻在石碑坊上立在大门前,沿中路向上自然是文游台了。

文游台现在是高邮博物馆,正门上四个字“淮堧名胜”,“第二字念什么?”我买门票时顺便问。“Luán,水边的小块高地。”大约同我一样提问的太多了。博物馆自然也是将高邮从远古的出土文物至近代文物一一陈列,但也有特色,那是1931年高邮湖大水漫过运河泛滥里下河的专厅,有不少当时在华的外国人冒险航拍照片,也如实记录当时国民政府和地方乡绅合作治水赈灾的情况。另一个特色是作家汪曾祺的专厅,汪是高邮人,是很看不起其它地方咸鸭蛋的高邮人(可是我买的双黄鸭蛋打开是单黄的,而且很少油,算我倒霉)。

说到秦观,戏里的风流小生,也算是高邮最有名的人物了,高邮别名盂城,便来自他的诗“吾乡如覆盂,地处扬楚脊”。如今高邮城内有一条路的名字就叫盂城路,在奎楼以东,我在那里的小馆吃午饭,一边熟悉地形,便问店里的小伙子,大约十七八岁。他很热心,路出去帮我看路名,回来说:孟城路。我很诧异一个城里能有字形如此相像的两条街面,拿出地图来,明明是盂城路嘛,小伙子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熟悉,一直在外面打工,奶奶病了,这才回来。

2000年在襄樊访过米芾的祠,来到镇江不能不拜米芾的墓,与南山隔着镇江的骄傲南徐大道,便是黄鹤山,黄鹤山和磨笄山之间有条小路,那就是著名的竹林路,沿竹林路来到一处丁字路口,前面很难说是一个村子,倒像城郊仓库大院区,既杂乱又缺乏生气。左拐不久,就见到一带粉墙曲折,开着几个门洞,从西向东,分别通五义士墓、山顶和米芾墓。

米芾墓最后一次重修是在1987年,墓碑是启功所题,还特意写上“曼殊后学”,尚不明了米芾与曼殊是否还有一段渊源。米芾是一位大名鼎鼎的画家,他能够留连数十年的镇江山水,可想美到什么地步,在焦山碑林里据说还有米芾题写的“城市山林”四个字。墓前石坊上的对联说“抔土足千秋襄阳文史宣和笔,丛林才数弐宋朝郎署米家山”,丛林才数弐,是从招隐寺数到鹤林寺吗?

去南山和米芾墓有同学开车并向导,但宗泽墓是头一天,看了地图突然决定去的。那是从焦山出来,已经差一刻4点了,下了渡轮,向大门口走,边走边看地图,忽然发现安排在以后的宗泽墓离焦山近得很,虽然不知道有否公共汽车,但打车一定不贵的。说干就干出门就问出租车,遇上一位不那么谨慎(如扬州找汪中墓的头一位)的司机,瞟了一眼地图,就应承了我。

镇江不大,宗泽路已经是郊区了,地图上的路不小,但实际上是很窄的一条路(但在宗泽墓处忽然很宽大了)。车上了宗泽路,司机开始二乎了:这墓在哪呢,你知道吗?我也只有把地图给他看,地图上标着京岘山东侧,不一会车就穿过了两座山。“不对,前面可没山了。”司机说着掉回头去。

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我一听乐了:你是四川人啊,怎么在这儿开出租。司机承认打电话给熟人也不认识。宽大的街道,两边是空旷的田野,也没个问人处,只好顺着一条向右的路拐进去,问人,答曰:国土局过去就到了。“咱们看到国土局啦,过去什么都没有啊,一段围墙,没路口呀。”我说,司机不言语,再掉头。

这次,我俩都紧盯着右手边,先是一个碳素厂,然后是国土局,然后是墙……啊,一个豁口!豁口边立了个牌子:镇江市青少年教育基地。司机停了车问:“你敢进去吗?”天晚了,山上的树很浓密,特别是好得不得了的天此时已经布满了云,而且是黑云,难道头一天玩就遇到雨不成,虽然我带了雨衣,但穿雨衣多少会减了游兴。

“那有什么不敢?”我给自己打气,虽然不知道上山要找多久,但我永远不相信平白无故地能碰上要害我的坏人,除此还有什么可怕的?离城市这么近蛇虫蚂蚁之类的大约也不会吓人到什么地步。付了出租车钱,向豁口走去,原来豁口中间那堆被绿藤蔓盘住的便是宗泽墓的保护单位铭牌,脚下就是通向墓所的砖路。

只是这路完全掩盖下如伞的树下,地上也半被藤蔓所遮,更显得有些森然,没走几步,街上的各种车声一点也听不到了。路先是顺着山热缓缓上升,渐渐开始上台阶,昏暗中见到了石坊:“大宋濒危撑一柱,英雄垂死尚三呼”。在北宋最后的历史上,就我们所学过的历史勉力者不能算多,宗泽是很典型的代表,连他的死也颇有戏剧效果。

算我有运气,就在我攀山之际,身后有数声谈笑,三个当地的年轻人也上来了,帮我照了像,虽然因为昏暗只能留做资料。回京后查资料,发现关于宗泽墓也有数个版本,镇江正在积极证明此宗泽墓是全国独一无二的,其实有什么要紧呢,高呼渡河而亡的宗泽葬在镇江的确最为合适,但不能挡着人家家乡对乡贤的热爱,或者向往大一统崇敬宗忠简公者而建衣冠冢。回到大道上,找公共汽车站,有一趟车直接回到镇江最繁华的大市口。

到北固山也是下午,进门时工作人员很热情让我把东西存在门口省些力气,再三嘱我5点半之前一定要取,否则下班关门了。北固山的传说大多是在甘露寺招亲、吴蜀结盟共同抗曹,其实北固山的风光确在焦山和金山之上,人云“焦山是山裹寺,金山是寺裹山,北固山是寺镇山”,立于甘露寺下,的确能够看到壁立千仞的气势,特别是在南方秀气的山水之间尤为强烈。

北固山北临长江,山壁陡峭,战时为要塞,平时就是北望河山的凭吊处,所以又叫北顾山,据说登上北固山顶,东看焦山,西望金山,隔江相望,扬州平山堂清晰可见。个人感觉,北固山的独特在于它的龙脊,从市内向江边延伸,前峰、中峰和后峰,便到了北固楼,在网上只看到过一张这样的照片颇有华山的感觉,其它的皆为泛泛的景点留影。

龙脊是一条主线,当我从中路直上后峰顶,于辛弃疾的“满眼风光北固楼”遥望长江,可惜随着瓜洲的崩塌,镇江一侧的淤积也让我们没有办法再看到真正的长江了。这北固楼的正式名称叫“多景楼”,与黄鹤楼、岳阳楼共为长江三大名楼,但我更愿意随着辛弃疾叫它北固楼。岳阳楼曾在夕阳下从旁而过,虽无缘一登,但我想永远留住以一轮红日为背景的岳阳楼印象;黄鹤楼地处闹市,且有着电梯和商店,怎么也感觉不到“故人西辞黄鹤楼”的意境。相较下的北固楼古朴但不乏亲切,因为已经将近闭园,游人很少,没有导游的哇啦哇啦,在这种环境中看北固楼真是好极了。

然而北固楼在平实又充满豪迈气慨,全凭着辛弃疾的一首词。提起辛弃疾,2001年曾去江西铅山访过他的墓,这位生在失去土地上的青年,却愿意南归并致力于抗金,今天怕已没有可比之人。想起长于辛弃疾15岁,生于江南温柔乡的陆游,偏偏也以慷慨的抗金诗词压过他的那一段“红酥手,黄藤酒”的爱情故事,真是时代使然。今次穿行于镇扬之间,不禁又想起他的“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离北固楼一步之遥是头头是道亭,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攒顶小亭,我是在北固山下的导游图上看到的名称,但没有注释,回来也没有在网上找到解释。离头头是道亭一步之遥便是所谓的孙尚香祭江亭了。由此顺着龙脊向下,过铁塔还向下,人就更少了,道铺得很好,但也很窄,几乎一步可以跨过,向下望,竟也很深呢,如果不是两侧的树密,真有自古华山一条路之感。

终于走到头,脚下便是公园的栏杆,外面就是车水马龙的大道,这便是被挖断的龙脊中峰,隔着马路向南望,后立着一座碑的便是北固山的前峰,如今是镇江烈士陵园。在公园内如秃尾巴老李似的中峰埂上,新建一座碑,仿汉厥的模样,上面刻的便辛弃疾那著名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扬州并不总是烟花三月的好,还是考验民族气节的所在,宋末的李庭芝、姜才就在这里抗击了元军的入侵,明末的史可法更为扬州留下令人迥肠荡气的英雄史。今人江泽民亦不能忘记故乡的这位史公祠,他说的一段话可以为如今隆而重之祭祀史公提供官方的背书:在扬州城外梅花岭,有民族英雄史可法衣冠冢,冢前有一副对联,叫做“数点梅花亡国恨,二分明月故臣心”就很能激发人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热情。

扬州是一个旅游城市,特别是城北一带,几乎步步是景,史公祠已经完全融入了城北风景带,大道边的浓树掩着朴素的史公祠,人不多,院落清净。院正中为“飨堂”, 飨堂后为史公衣冠墓,墓前有3门砖砌牌坊,上额“史忠正公墓”, 墓后为梅花岭,乍开题额吓了一跳,原以为史公衣冠葬于梅花岭下的梅花岭无论如何也得是个小山吧,没想到竟是院中土堆,据说岭上遍植梅花,现在没有开花,我也看不出来。

墓西是史公祠,神龛中悬史公遗像和牌位。两下里供奉的是与史可法一起战死于扬州城的将士,一律用正宗的牌位,肃穆庄严,极具汉民族的祭祀仪轨。整体看来扬州的史公祠大多照旧安排,寻清代祭祀旧礼,但我觉得大都比较克制,充满点到为止的官方的利用和参与者的隐忍。在开封还有个史可法的祠堂(史祖籍河南),虽然很小偏居于山陕会馆的东北耳房,那里有今人贺敬之的“史可法人可法书可法,史可法今可法永可法”,郭沫若的“骑鹤楼头难忘十日,梅花岭畔共仰千秋”。其实1938年4月,抗战全面爆发前夕,《义勇军进行曲》的作者田汉拜谒扬州史公祠时也就写过:“江潮如吼打孤城,百世犹闻杀敌声。今日危倾如昔日,梅花岭上访先生。”

在镇江的焦山除了文人的摩崖之外,到了近代还为保卫镇江贡献了一份力量,半山腰的快炮台就是证明,在这板桥书屋前乍看到那凹下地面不多的圆盘,真想不出有什么用途,失去大炮的炮台果然一无是处,旁边的说明(有趣的是,里面的“炮”字用的是“礮”,而其中的“馬”又写作简体的“马”)说:

焦山顶快炮台两座,结构为水泥砂石筑成的圆形明台式,有护墙,内辟有直立炮弹的小龛,基阶下有巷道与地营式弹药房相通,此为防御帝国主义内侵的江防设施,洋务派代表人物两江总督张之洞于光绪二十五年奏准添设四十五磅子阿姆斯脱郎快炮两尊。

同在焦山,下摆渡上岛,左拐,走过偏于一侧的旧码头,第一块摩崖离我们非常近,一指时间1930年,二指位置路边脚旁:“为废不平约,呼号遍神州。来此暂偃息,行作世界游。民国十九年全国律师协会执委兼宣传主任江西余江良翰**(两字漫漶)书”。

我上网去查“余江、良翰”,果然在余江的网上查到:“吴迈(1885-1936)字良翰,余江县平定乡石背吴村人,16岁中秀才。”原来那漫漶两字是良翰的名字“吴迈”,为什么偏偏这两个字坏了,而其它字那么好地保存着?难道是有人故意所为?吴迈是一个几乎不为人知的先烈,我把能查到的资料,整理出来,尽量全面留下来:

吴迈家贫好学,中秀才后,目睹国难日重,决心退出考场,闭门自修新学,潜心研究各国律法。他出行不走方步,交谈只说方言,18岁时,其父病逝,吴迈不循礼教,戴孝而不守制。事闻于学政训导,革除了他的功名,从此不得再进孔庙,他一笑置之……

辛亥革命成功后,就读于江西法政学校,服务于司法界10年,抱定“不怕死、不怕苦、不做官、不荐官”的宗旨,先后在汉、宁、沪各地操律师业务。1928年,当选为全国律师协会执委兼宣传主任,奔走大江南北,疾呼收回领事裁判权,向列强驻我国各通商口岸领事面提收回主权的严正要求(镇江为通商口岸之一,西津渡即有英国领事馆,上碑当为此时所刻)。

1928年12月13日,因在南京反日会上力主驱逐日本新党俱乐部总裁床次出境,并于国民党中央党部大礼堂公开面质蒋介石对外软弱无能而被捕。脱险后,愈加积极于反帝宣传。“九一八”事变后,多次率同上海学生赴南京请愿,呼吁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并再次当众指责蒋介石治军不严,治家太宽等错误。

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后,获悉上海市长吴铁城奉密令向日乞和,签订《淞沪停战四项协定》,怒而痛击吴铁城,受到市警察局长吴芷贤行凶报复。抗日反蒋之志愿愈亦坚强。1932年6月,他北上泰山,访谒爱国将领冯玉祥共商国是。

1933年1月17日,当选为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上海分会执行委员,展开了维护民权,反对暴政的活动,曾为营救共产党员廖承志、潘汉年、丁玲、罗登贤而奔走。6月,杨可佛被特务暗杀,因获悉将祸及自身,遂只身赴两广,先后谒见李宗仁、李济深等爱国将领。11月20日,随李济深等赴闽南,武装反蒋。1934年春,潜回广西,继续进行抗日反蒋的巡回宣传。

1935年春,为联系海外爱国侨胞,共图大事,同心反蒋,只身前往南洋,往来于华侨聚居的城市,作爱国动员宣传。1936年12月13日,西安事变的电讯传到海外,即自新加坡飞回香港,正要代表李济深入陕,会见张学良将军商洽大事,不幸事泄,竟遭暗杀。

同为1930年,可能比焦山上吴迈的摩崖更早一些的北固山,竖起了一座碑,一座简简单单的碑——“中山纪念林碑”与重庆的邹容纪念碑颇有几份相像,上面都是棱椎形,邹容碑下面是八面,而纪念林碑则只有四面。纪念林碑建得有些草率吧,内容没有文采,排版杂乱(四面皆右书竖排,便三面是四字一行,一面则是五字一行),书写又很平庸:

总理遗训/我们研究/到防止水/灾与旱灾/的根本方/法即是要/造森林

总理遗训/要能够防/水灾便先/要造森林/有了森林/便可以免/去水祸

总理遗训/有了森林天/气中的水量/便可以调和/便可以常常/下雨旱灾便/可以减少

中华民国/十九年三/月十二日/江苏省会/造林运动/委员会建

而这北固山上的那片林是中山纪念林呢?

走过更个的中国历史,“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在这一片土地上,朝代兴替,永远上演新鲜的故事……


(扬州的盐宗庙)


(镇江南山的招隐坊)


(常州的舣舟亭)


(高邮文游台的泰山庙)


(镇江焦山1928年的摩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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