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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果树，流水如歌 到贵州，游览黄果树瀑布应该是重头戏。这不单因为它是世界第三、亚洲第一大瀑布的原因，还因为它引出了我一段难忘的回忆。 记得还是在十多年前，我家的新房子装修，曾在客厅的墙壁上挂了一张黄果树瀑布的风景照。当时，我那年近八旬的母亲从乡下来，没事时，她就像孩子一样，凑到这幅画跟前，眯起眼睛上下左右地看了又看。 有一次，她问我：“这是哪啊？天底下真有这么美的地方吗？”我告诉她，这是黄果树瀑布，在中国的贵州省。 “离咱这儿远吧？”母亲抬起苍老的手，摸着瀑布下面那些流水的画面问我。 “挺远的，大概有一万里吧。”我回答说。 “一万里呀！”母亲吃惊地自言自语。那意思我明白，一万里，对于一个平头百姓来说，一定是个非常遥远的距离。母亲也一定觉得，她这一生是到不了一万里那么远了。 “妈，你好好活着，过两年等我有时间了，有闲钱了，一定带你去看看。” 母亲像孩子一样乐了，笑着说：“那敢情好。”她的语声虽不大，但我看到她满脸飞舞的皱纹，就知道，她对我这个承诺充满了期待。 可是，后来的岁月里，由于儿子考大学、考研究生，再加上我在单位的事务繁忙，我，竟然把当年的许诺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母亲一病不起时，我扶在母亲的病床前，心里就感到无比内疚。特别是母亲去世后，每当我想到她手摸着黄果树瀑布的样子，心里的惭愧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母亲长眠地下两年之后的今天，我终于来到了贵州，来到了她曾期待过的黄果树。 贵州中部的地形正处在云贵高原向东倾斜的迭落带上，白水河，正好就在这迭落带上急速下落，就好像是一部交响曲，从高音部向低音部转变，音调就变得生动起来。在这十几公里的河段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瀑布急流以及峡谷浅滩，从上游到下游，依次被旅游部门划为陡坡塘、大瀑布和天星桥三大景区。 陡坡塘是黄果树瀑布上游的一处景点。下了电瓶车先要路过一处人工种植的大草坪，虽然草坪很美，而且还有散放的孔雀徜徉其间向游人搔首弄姿，但游人对它们依旧不屑一顾，因为人们心中装的都是白水河的水。 走过草坪大约四五百米的样子就来到了白水河边，那河水因为河床平缓的缘故，就显得开阔起来。无意间，我发现水面居然有一群野鸭子在无拘无束地游着。大概是看多了天南海北的人流，它们一个个昴起头来，旁若无人地登上了水中的一个小岛，惬意地扇动着翅膀，享受着大自然的无私恩赐。 顺河边上行，不远处就是一个很宽大的有些像“石坝”一样的巨石块横在水中，而这“石坝”没有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完全是天然形成的。河水从“石坝”上流过就形成了落差虽不大，但却气势夺人的瀑布一样的“白墙”，这“白墙”和先前看过的平缓水面，便是陡坡塘了。 如果把整个黄果树景区比作是一首交响曲的话，那么，陡坡塘就是前奏或是序曲了。当水流从“石坝”上落下来的那一刻，就好像是为这一交响曲定下了气势恢宏的基调，之后便平稳下泄，舒展着所有的韵律，为大瀑布的产生做出恰到好处的铺垫。 如果说，陡坡塘景区是大自然的小家制做的话，那么，大瀑布可是大自然的大手笔了。可能是人类要与大自然的大手笔比一下高低，在通往大瀑布的下山路上，2004年，当地有关部门投资3500多万元，修了一个号称亚洲第一的电动大扶梯，总长度170米，上下垂直高度80米。只是这扶梯的收费价格也可能是亚游第一了。记得在重庆菜园坝火车站附近有一个叫“皇冠”的大扶梯，全长103米，往返收费只要4元钱，可是，黄果树这个大扶梯，不到两个重庆皇冠扶梯的长度，住返一趟却要价50元。 出门在外，身体的健康和时间要比金钱珍贵得多，所以我选择了乘坐扶梯，毕竟它既节省时间又节省体力。钱随时可以赚来，而时间一去却再不回头了。 关于黄果树瀑布的美，2005年10月，《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搞过一次“评选中国最美的地方”活动，黄果树瀑布被评为“中国最美六大瀑布之一”（另外五个：西藏的雅鲁藏布江巴东瀑布群、广西的德天瀑布、陕西和山西交界处的黄河壶口瀑布、云南罗平的九龙瀑布、四川九寨沟的诺日朗瀑布）。 与其他五个瀑布相比，就壮观来说，黄果树瀑布无疑是大哥大了。刚走下大扶梯，还没有看到瀑布，你就可以听到水的轰鸣声，就好像是一首交响曲，在大幕没的开启时就奏响了一样。待到渐行渐近时，响声也越来越大。拐过一处山隈，眼前豁然出现一道宽大的白练，凭空落下，溅起的水雾充满了整个山谷，一阵湿漉漉的空气扑面而来。 等到走得更近时，人们一改刚出扶梯时的吵杂，都屏住了呼吸，仰视着瀑布，感叹着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我敢说，在神奇的大自然面前，任何语言和文字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在一百多米宽的山崖上，一片巨大的水流从80米高（20多层楼的高度）的地方垂直落下，让走近它的游人显得分外渺小，小得就像是一粒粒沙子。尤其那巨大的轰鸣声，像是可以撼动山岳。很难想象，本性温顺柔和的水，在它遇到坎坷不平时，竟然迸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一条人工开凿的步道，从瀑布的左侧上到半山腰，然后拐进瀑布水帘的后面，再从水帘背后横着穿过，从瀑布的右面出来下山。据导游介绍，黄果树瀑布是世界上很少几个可以在上、下、前、后、左、右都可以观看的景观之一。 因为还不是雨量丰沛的季节，所以瀑布的水帘不是很密。走到左侧的半山腰，很远的距离，我就可以从水帘的空隙中看到水帘后面的游人。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色，但却可以体会到他们此时的激动心情——一个人，把身心都融入山水之中的感觉，恐怕只有身临其境了才能真正体味到。 沿着从左往右的顺时针方向，我随着人流一路走去，频繁地换个角度去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相机的使用率也达到了高潮。当来到水帘的背后，我看见两个女孩子争着用手去接急速下落的水流，并互相往对方的身上洒去，尽管溅了满身的水，但她们的脸上始终绽放着灿烂的笑容。而且这笑容也是可以传染的，路过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能在亚洲第一大瀑布后面的水帘洞里玩水，在人的一生当中，恐怕机会不是很多吧。 看到眼前这两个如花一样年龄的少女，我不禁怦然心动起来。一个人活在世上，有时就像这流水一样，平缓处也好，急促处也好，坎坷处也好，能像这白水河一样，能活得有声有色却不容易。 从大瀑布出来，下一步就是下游的天星桥了。它是一处峡谷地形，而这峡谷中，因为地质的原因，布满了一块块突兀的巨石。巨石当中，又生出了一丛一丛的灌木，河水便在这巨石灌木中奔涌而下，随着地势的高低，时而咆哮怒吼，时而淙淙作响，时而窃窃私语，时而默默无声。 在这些巨石、灌木、流水的间隙，有一条曲折的石板路供游客行走，不时可听水声，可见怪石，可观奇树，或稍不留神，在看不到水流处时竟然溅你一身雾水。王维说的“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在这里可改为“空山不见水，但闻水流声”了。 行到中途，在一处悬崖边上，山石生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而这孔洞上方，却是三块巨石垒在一起，最上面的那块，就好像从天上掉了下来被那两块石头接住并夹在中间了一样，因此，人们为中间那块石头取名叫“天星”，意即“从天上落下来的星星”。三块石头搭起的孔门，就被称为“天星桥”了。让人生出无限假想的是，游人的步道，正从天星桥上路过。当你站在下方不远处向上看去，见点点游人从天星桥上小心翼翼地走过时，恍然间，那几个人就像是在天宫还没有来到人间一样。 不知是哪位文人说过这样的话——水是山的灵魂。看过黄果树，我深有同感。因为有了流水，山也活了，树也活了，连游人也鲜活了起来。流水，就好像一支曲子、一首歌，奏响的是天籁的音符。 明代旅行家徐霞客曾考察过黄果树大瀑布，在其游记中赞叹道：“捣珠崩玉，飞沫反涌，如烟雾腾空，势甚雄伟；所谓‘珠帘钩不卷，匹练挂遥峰’，俱不足以拟其状也。”今天，我有幸也像徐霞客一样，来到这“捣珠崩玉”的地方，感慨之余，不禁敬仰起这位四百多年前的老驴友起来。他虽然没有像孔老夫子那样留下更多的辉煌思想，但却把一种勇敢的探索精神留给了我们。看到白水河日夜不停地向东流去，不免让我感触到，人生的短暂时光也像这流水一样，稍纵即逝。莫不如在有生之年多走一些地方，多看一看这世上的大好河山，虽不能留下徐霞客一样的文字，也可以在生命终结时，不会出现我老母亲那样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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