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嘉义,对于绝大多数内地游客来说,还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但或许因为没有太多的期待,它才会给我们带来无数意想不到的惊喜与震憾。 游走嘉义的感觉很奇妙,那是一种独自享受后花园的惬意,那是一种与繁华移步换景的心灵踯躅之旅。环县而行,每一处都是风景,每一处都有故事。风景之外的风景,很多时候,比秀色本身更加打动人心。 到阿里山体验原住民部落 清晨的朦胧中,我推开风格质朴的窗子,薄雾还没有散尽,邻家的小屋若隐若现,炊烟袅袅,闭上眼睛,我听到树木苏醒的声音、小鸟的鸣叫声,还有河边洗衣少女的嘻笑声,如同梦境般虚幻——邹族村寨的一切,总是那么幽静深邃,仍然浸染在旧时的岁月之中。 邹族是台湾少数民族之一,只有6000多人,绝大多数聚居在嘉义的阿里山境内。对于他们,内地游客并不陌生,“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这首歌,难道还有谁没有传唱过? 去邹族村寨什么都可以带,但手表和手机,却是可有可无——这里的词典里大概从来也没有“时间”这个词。在这里,当高高山顶上茅草人在风中摇曳的时候,我可以按自己的节奏缓慢地生活着:像房东一样懒懒地卧在屋檐下晒太阳,让每个味蕾肆意舒展在和煦的阳光下;或者向蹲在墙根的老人请教阿里山的神仙故事,对如愿以偿的大团圆结局唏嘘不已。电视新闻中蓝营绿营沸反盈天的混战仿佛发生在另一个星球,来自北京的我已和这里的原住民一起,成为同一个母体下不同父亲的孩子。 只是12根支柱与五节芒草屋顶所搭建,被称为“EMONOPESIA”的祭屋是从不准游客涉足的,因为它也是邹族家族中最神圣的殿堂,也是整个家族凝聚力的标志。据说,邹族每年7、8月小米丰收后便会祭拜小米神,而小米神就供奉在每个家族的祭屋中,惟有各家族的长男才能够在祭屋里过夜。遇到丰收祭,族人们就在里面饮酒祝贺、比试武艺,将非凡的技艺一代代地传下去。 由于时间关系,邹族最为隆重的马雅斯比祭和长达2~3天的歌舞祭我无缘得见,但一次偶然的歌舞表演已足以让我大开眼界。 那是一个阿里山旅游的纪念日,主办方请了当地歌舞团前来助兴。合唱队率先献艺,音律悠扬婉转,如同在山谷中回荡的天籁之声。导游告诉我,邹族的古歌谣旋律起伏,曲调颇似飞瀑和山林形成的共鸣。而马雅斯比祭中最特殊的迎神曲和送神曲,所用的延长的母音,更被人猜测为邹族的古语。 继而,舞蹈队又闪亮登场,在原生态乐器的伴奏下,身着鲜艳民族服装的邹族青年男女边歌边舞,小伙的动作矫健潇洒,姑娘的舞姿曼妙柔美,随着身体的跳动,姑娘佩带的首饰发出悦耳的轻响,就像鸣叫的鸟儿婉转而清丽。 随着鼓点的加快和高亢的乐声,姑娘小伙们越跳越兴奋,舞步也越来越轻快。随后,一个又一个的游客手拉手加入其中,曼妙的舞蹈、动听的歌声、华丽的服饰,形成阿里山脚下浓墨重彩的瑰丽风景。台湾原住民部落质朴却又丰富多彩的生活方式,也从此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北纬23.5度,是地球上一条虚拟的分界线——北回归线,也是太阳北归的落脚点。在云南墨江、广东从化……我都曾亲眼目睹过壮观的北回归线标志,却没有想到,全世界第一座北回归线纪念碑,竟一直默默无闻地矗立在台湾中部。 总以为“纪念碑”的规模一定有限,到达嘉义市区4公里外的嘉义县水上乡下寮村鸽溪寮才发现,北回归线天文广场竟包含北回归线园区、北回归线标志公园和北回归线太阳馆等区域,总面积足足有3公里。在“古天文区”里,一群当地的年轻人唧唧喳喳用窥阳管寻觅太阳的影子;“九大行星戏水区”中打水泵旁,孩子们尽情嘻笑打闹着,灿烂的笑容在太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干净和温暖。 然而,展示历代北回归线纪念碑的“历代标展示区”却隐没在园区一隅,静谧而安详。从第一代至第五代的纪念标志都汇集在这里,如同一部活生生的台湾近代文明传播史,那座光绪34年(1908年)的纪念碑,更是携着无数的往事躲在摇曳的树枝身后,旁若无物在岁月的河流中穿行——尽管它只是后人仿制的复制品。 导游告诉我,由于条件所限,第一代地标只是用竹子搭建的,兴建它的初衷,原本只是为了庆祝台湾铁路从基隆到高雄全线通车。但很快,“北回归线”这四个字成为一代又一代嘉义人心中永远的诱惑和不悔的约定。从日据时代到台湾光复,从贫穷到经济腾飞,先后六代北回归线地标拔地而起。当“北回归线天文广场”兴建时,前几代地标早已悄然湮没在历史的深处,于是,嘉义县政府便执着地按历史照片原貌重建,即使竹子的纹理亦仿旧如旧,力争还原当年每一个粗糙却令人心潮澎湃的微小细节。 如今,映入我眼帘的如飞碟般展翅欲飞的第六代北回线地标——太阳馆,早已超越了地理纪念物的范畴,而成为整个园区的展览中心:1楼是天文教育,2楼至3楼则是天文教室,5楼为太阳主题展览区。 我在天文教室中坐下,开始了一场穿越时空的梦幻之旅:月亮格外皎洁,星星们快乐地眨着眼睛,如同可以触摸到的诗。突然,一轮红日从湛蓝的海平面上喷薄而出,璀璨而耀眼,转瞬间就照亮了整个天地。这辉煌降临得太快,甚至来不及反应,我关于星星的所有概念便被颠覆得干干净净…… 太阳馆——这个名字从此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里。虽然这里的太阳不如西藏的太阳明媚耀眼,虽然这里的展览不如蒙利特尔天文馆丰富翔实,却因为六代地标的百年风华,形成了一种更为打动人心的灵性之美。是否再过几年,这里会矗立起第七代、甚至第八代地标呢?答案毋庸置疑,因为对于嘉义人来说,只要北回归线一如既往地穿过他们的土地,传奇,便会一如既往地继续。 “火车快飞、火车快飞、越过高山、飞过小溪,不知走了几百里……” 据说,这首在台湾家喻户晓的童谣,说的就是阿里山小火车。不过,我选择速度慢得多的火车,并非童谣的诱惑,而是源于车厢内悠闲从容的节拍,车厢外的咫尺风景和行驰于山水之中的快感。 据说,阿里山铁路源于日据时代,是侵略者掠夺阿里山木材的副产品,但当硝烟散去,小火车的轰鸣却成为阿里山从最引人注目的旅游景点——从起点嘉义到终点沼平,全程72公里,不过4个小时,火车却要从海拔30米攀升到海拔2300米,经过77座桥梁、50座隧道,是全球仅存的3条登山林间铁路之一。 被命名为“阿里山号”的森林小火车每天只有一趟,125个座位,但我所在的车厢仍空了一多半。车速很慢,车轮碾过拥有百年历史的铁轨,发出温柔而清脆的声音。窗外,山涧的深绿似乎奔泻而来,樱花像云一样飘着,犹如盛开在密境中的粉色曼陀罗;森林的精灵们在树杈上探头探脑地向我张望,再消失在林子的深处;偶尔出现于车窗上的线状水纹,是那样的清澈透明——我好像乘坐时光机器回到一百多年以前。 火车所经道路相当险峻,平均每公里爬坡60米。行驶路线更充满了绝无仅有的设计,仅在独立山就有3次螺旋形环绕,再以“8”字形回环驶回。虽然小火车总计只有五六节车厢,却有前后两个车头,遇到“之”字形的岔道,车尾便变成了车头,牵引着列车前进。至于当时建设这条铁路时有多少人倒下,现在已无从得知,当然,这些人更没有令人敬仰的墓碑。 我努力从铁轨上螺丝钉的纹路中找出岁月走过的痕迹。小火车的“鹿麻产站”废弃的站房,是阿里山森林铁路仅存的三座木制车站之一;而“竹崎站”则是惟一尚能使用且保持完整的木制车站,也是阿里山铁路平地线与山地线的交汇点。早在蒸汽火车的时代,这里就已开始了车尾与车头的掉换,将现代文明一步步推上历经坎坷的宝岛之巅。而小火车的终点“神木站”,曾经也确实有棵被称为“亚洲树王”的巨大神木,它高50多米,需15个人才能合抱,整整3000年来,它一直默默地吸天地之灵气,看人间之悲喜。然而,就在不久前的20世纪90年代,神木终于不堪重负,颓然倒下,成为嘉义报纸甚至整个台湾争相报道的头条新闻。 回眸的瞬间,风景已经改变,但历史却有一种温暖的风格,那些曾经的不忍都变成了朦胧而美丽的记忆。一路走来,阿里山小火车始终在古老与现代中徘徊;连接了不同时空,也跨过60年时空和长长海峡的隔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