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24日 雾 吃完早餐,搭上去砂砖场的车,一刻钟左右就来到了砂砖场码头。 说是码头,实际上就是江岸石滩或者沙滩边水位稍深的小水湾,是船不会搁浅,轮渡搭板可以连接江岸的地方,所有要过江的车,顺着山路,弯弯曲曲的排列着。 沿着褐红色的小路,来到砂砖场,这是巫峡东出口南岸的江湾,大浪淘沙,淤砂沉积形成了个半弦月状的沙湾。 向巫峡望去,南岸的裸壁,北岸的陡山,由香溪宽谷猛然收窄,夹着滚滚而下的长江。 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徒步将从这里开始。 沙湾,江水,峭壁,交杂着已知和未知的情绪序曲,陌生的是不知道哪里有路,熟悉的是叫做栈道的名词。 如果你是文学爱好者,也许这每粒砂,每滴水,每块山壁都会跳跃出你的遐思; 如果你是音乐创作者,也许这每道沙纹,每缕江浪,每道崖壁错层,都会梳理出你情感的真挚,摸去情绪的矫情。 如果你是画家,你也许什么也不想画,雄伟,壮丽的一切已经无法去表达。 如果你是徒步客,眼前的一切自然地打开你心灵之门,让你融入这蕴涵着丰富文化内涵的自然时空。 太多的文人骚客太多的歌词诗赋,太多的历史和太多的太多和这里充满联系,我再不想去累赘什么,也不想我的累赘糟蹋了你的感觉,我只想说,朋友,去吧,去走走三峡吧。 那千万年的一切将淹没在人类物欲的洪流中。 即将消失的一切,如果你还可以走过,还可以触摸,还可以用心去感觉,真可谓是你生命轮回千万年的福报。 忘却所有的褒贬,忘却所有与之相关的历史的,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文学的,艺术的---一切的一切淤积在你脑海里陈旧、习惯的记忆符号,平静的,平常的,清清明明地去走走吧!清澈地去感觉她吧!让透明的心扉刻录属于你自己的记忆。 当然如果你不会畏高的话, 当然 如果你的平衡能力比较好的话, 当然如果你喜欢用腿走、用身心感受这个世界的话, 但别望了带上绳子! 在这里始终不会搞错的是大方向,江就是方向,但路在何方经常要问自己的户外运动感觉和经验。 被江水摩擦了千百万年的土白色岩壁显得柔和而沉稳,岩壁上纤索磨出的沟痕一道道的,有6--10厘米深,模糊栈道,沧桑的岁月,依稀地被眼前的一切记录着。 突兀的山峦,挺直的峭壁,路就在直壁轻微的豁口处,山壁静态的险,江流动态的险,一切环境的判断感觉都不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出乎所料的道路让自己格外的谨慎,我一路走在前面,为的是把未知的路尽快搞明白。 COFFEE穿着偏大的冲锋衣,背着7,8公斤的包,走在中间。 ALLEN跟着COFFEE,两眼紧盯着路面,小心的迈着每一步。 我更多的是担心。 虽然是AA活动毕竟是自己招集的,对COFFEE稍有了解,对ALLEN是一无所知。面对危险才感觉了责任,才感觉三个陌生生命在未知的路途中的联系。 COFFEE更多的感觉是兴奋,是刺激,是好玩,感觉这才是徒步该走的路。 ALLEN更多的谨慎,这位上海GG,虽然世界的许多地方都去过,可是从没有走过峭壁,没有走过砾石,没有走过草丛,没有走过荆棘,没有-------- 看着COFFEE若无其是的窜来蹦去,ALLEN心里有了榜样,也塌实许多,一次次勇敢的从崖壁上爬上跳下。ALLEN心里有了底线,MM能走的,怕什么。他一边念叨着“好危险”,“好刺激”。 ALLEN镇定地语气,平缓地形体动作掩去了他内心所有的紧张情绪。 COFFEE觉得自己好象还是走在深圳的东、西冲,走在黑岩角,走在七娘山到高岭村的竹林。好在她的不以为然直接鼓励了ALLEN,但我担心着她这种不以为然的情绪蔓延,以至于一失铸成千古恨。 我忽略了线路的挑战性,以为是清晰的栈道,方便的船只,密集的人户。以为是条现成而成熟的栈道或者山路,没有做任何应变意外的准备,除了药品。 在这个时候觉得最需要的是根至少50米的绳子。无论是滑下崖壁,还是落入江中,总还有点办法吧。 道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偶尔看见采药人掘开岩壁的痕迹,和他们走过的足迹,偶尔可见羊粪散在路上,最多见的是江中穿行的各种船只。 也许是船方便了,村民钱多了,懒的走路了,这条路被废弃有近十年了。 除了药民,牧人,没挣到钱的打工者被迫走这条路,徒步驴子走的也不多。 我走在最前面,首先要远远地判断路的走向,再仔细分辨从哪里下脚。 有时走的稍微快点,离开他们不过20米,他们就会走上另一条难于走通的地方。 ALLEN的脸上手上多处划出了血痕。 COFFEE不时的喊:“过山风,哪里是路。” 我也不时的用特殊的呼唤声“呜噜噜--------”的叫着。 江里船上的人们也偶尔的向我们招手呼喊着。 这一路的人户都搬空了,走到火焰石(村名),遇见一个要出门农作的男青年,他告诉我们前面就是索子溪,要走到培石还要过另一条更大的溪。 村里人很少,红红的橘子挂满枝头,我们自由地摘着吃,农民对我们说“吃吧,吃吧,随便吃。” 自由的吃着橘子,想到了深圳任何一片果园最常见的字牌“果树已打农药,偷吃中毒,后果自负。”“偷橘子者每个罚款50元。” 真是相影成趣。 是运输和销售的问题,好多橘子都开始落地腐烂而无人采摘。 索子溪岩壁上有条一千多年历史的铁索和栈道,这里的江岸岩石上有许多球状的黑褐色凸起的石头疙瘩,非常特别。 由于是枯水季节,溪宽的地方10米,窄的地方3米,水深的地方1米,浅的地方20厘米。 走的一身汗,涉水而过,让腿脚承受30度温差,怕这速冷效果对大家不利,我们只好花了10元钱高价让一只泊在溪边的运砂船把我们摆过去。 走过一段滑坡,在荆棘中找到前行的路线,不多久一个村落出现在眼前,顺着垂直向上的路,离开江岸向上爬,一直到325水位线以上,来到了楠木园。 一位老大妈,请我喝茶,我向她问路。 “今天你们就不得走了,前面没得路喽,到培石我10多年前走过,现在没的人走咯,坐船嘛,哪个还起旱吆。” “都是筢子路。还有100多里路” 听着老大妈给我讲着所谓的筢子路我理解就是荆棘路,她说的100里,哪也许只是当地人的一种感觉上的定量说法。 大家在村口聚齐,看看表才不到3点,也不知道前面多远还有村子,但还是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和路过的小朋友们聊可不可以在他们家住,都说有大把的房子让我们住,可是小家伙当不了父母的家,走着走着就不见影了。 一个小女孩答应我们去他们家住,但她和她妈妈商量起来确有几分为难。 当然我们并没有彻底决定如何住,只想走走看看。 已经走到村的西头了,停下来和叫李彦东的聊天,他告诉我们今天不可以再走了,前面的村子很远,只有明天赶路。 一商量他同意我们在他家吃住,没有谈价钱,我们就决定住下了。 我们走了一天的路,出了一天的汗,杜邦棉的心逸保暖内衣虽然是干的,可是外套确湿漉漉的,江风吹来,浑身发冷。三个人围着蜂窝煤炉膛烤火,有自丝丝的暖意。 我们把可以换的干衣服都换上了,此时我最想念的是一双COOLMAX袜子。停下脚步时最难受的是返潮的棉袜子包裹着的脚,那双防水透气的GORE—TAX面料的登山鞋,显然透气性不及它的防水性能。 摄氏5,6度,即便冷,也已经远远比我们预想的要热了,老乡告诉我们最冷的时候见到雪也是不容易的。 过高的估计了天气的威胁,所以背了太多的御寒的衣物。过低的估计了线路的危险性,确没有准备绳索,开山刀。 接下来怎么走成了我迫切要搞清楚的问题。 听着老乡介绍线路情况,明天几乎是需要探路,开路,还要脚踏悬石,身钻荆棘,不明因素太多,ALLEN决定不走这段路了,计划乘船到培石,再和我们一起走培石至青石段,今天走完的路是他这辈子遇见最危险刺激的路,不再想把心提到嗓子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闷着头走了。 我和ALLEN开玩笑说“无知者勇呀,第一次就走了挑战级路线,你一不小心就成了上海的超级猛驴了。” ALLEN用上海腔的普通话说道“我知道是这样的路,打死我也不走呀,太危险啦!我现在想起来后怕呀!既然走过了,明天还是这样的路,也就不走了。” COFFEE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不算什么,还比不上我们走黑岩角。” 连续参加三个月深圳磨房户外活动的COFFEE对今天走完了路的感觉非常好。第一次独立出远门的兴奋,再加上在男人面前发挥了自己的优长,她是像吃了酒心巧克力,又醉又甜。ALLEN坚持着走下来也是因为有他这样一个榜样。 今天所走过的路对COFFEE而言似乎都在深圳做过了模拟训练,对ALLEN而言是个全新的充满挑战的魔鬼训练。 “哪那?” 可能是ALLEN的女友打来电话。 “长江边上的楠木园。”ALLEN回答。 “侬想我了哇?” “想侬?想侬,阿拉就掉到江里去了呀!唔敢想呀,两眼盯盯阔路,老危险那!” 一路上面对危险的谨慎和紧张,被他平和的语气,平缓的移动步伐掩饰了。此时和女友的对话中才流露出几分并不夸张的畏惧感受。 他老爸打来电话时,ALLEN的回答确自然镇定:“蛮好,勿要紧。” 如果他父亲知道是这样的路,或许宁可打断他的腿也不会让他走什么三峡。 我们一边吃着香喷喷的土鸡汤火锅,喝着包谷酒,一边和房东商量着明天的行程。 楠木园到培石有两条路,一条是沿江岸而上,经肖家坪码头,到石柱子,过鲢鱼溪,到培石;另一条是在肖家坪码头上山,到肖家坪,下山过幸福桥,再上马鬃山,下山梁到沙坝子,坨牌,再下两道山梁子到新培石。 第一条是沿江线路,比砂砖场到楠木园之间的路迹更模糊,茅草荆棘更密集,更难走。 第二条是绕山线路,路况较好,但岔路较多。 李彦东一再强调沿江走可以走通,但太难走,10年没人走了,而且好些地方看不清路,还有滑坡。 我请他给我们当向导,他依后天要杀猪为由拒绝了。也许对农民而言杀猪算一件不小的事,可是他宁可拒绝50元一天的向导收入,也不肯推迟杀猪的安排,我搞不清楚为什么。 我请他帮我们找个向导,他说找不到。 “好了哇,没有向导咱们三个人坐船吧!”ALLEN建议大家放弃徒步这危险四伏,线路不明的一段路程。 怎么甘心呢? 今天三个人的队形非常好,我在前面开路,他们俩在后面相互照应。如果明天两个人,要边摸路边顾及后者,势必浪费时间,一天是否可达培石?不知道。 怎么办? 感觉已在一脚一步中融入长江,融入了三峡,融入峡于江构筑的空间,格外希望继续用脚带着心走过这即将逝去的一切。 今天行色匆匆,没有太多地留望那山,那水,那树木。但专著的走,用心寻找路径的过程,专一穿行在他们之中的忘我感觉,似乎在和三峡这久远、厚重而沧桑的美丽挽别——融入真情的挽别。 多么希望这种全身心的情绪延续再延续。 今天才走出感觉,确又要间断,我于心不忍。 坐船总觉得是旁观者,走着似乎觉得自己才是这壮丽奇观的本身。 两星期前COFFEE的脚被崴过,并没有完全恢复,今天没有什么异常,明天呢? 如果两个人中的一个有了状况怎么办? 我告诉COFFEE,可以不按原计划在元旦登峨眉,看日出,但也不可以只是我们俩去趟路。 房东对线路的艰难和危险近乎夸张的描述使得我们已经由“无知者无畏”变化成“已知者怯”了,哈!陌生的环境,未知的险途似乎让我找不到“善知者慎”的从容和镇定。 怎么办? 商量了许久,考虑还要去小三峡,还要去天坑地缝,还要登峨眉,时间太紧。 随机漫步吧,如果有向导就走,即便是脚夫也可以,主要是多个照应。 就这样定下了明天的原则。 吃完了鸡汤火锅,用热水泡了脚,钻进被窝里。 此时世界许多人还沉浸在欢乐的圣诞气氛中,我们已经在临江的小楼里进入了梦乡。 (资料: 注意:砂砖场—火焰石—楠木园之间路迹8成清晰,2成模糊,局部崖壁无栈道,只有一 脚宽的下脚处。 两段塌方处领队要先探明路迹,队伍再前进,避免都跟着瞎摸。 建议住楠木园,有商店,也有住店。 手机信号良好。 以下资料来源于COFFEE 12.24 早餐 8.5 中餐 0 晚餐 20 住楠木园农民家 30 巴东县城车-沙砖厂 6 船索子溪过河 10 ) |